宣庭站在走廊上等他们，见到慕夜瑾来，倒也不意外。他已经打电话通知过萧娜娜来病房，以那丫头毛毛躁躁的性格，一定会迅速赶过来。
两个人按计划挤在小黑屋里那张小小的沙发上，听外面的一片寂静，各自都有些尴尬。
苏芷心在想今天宣庭对她的那些警告，慕夜瑾则是在想从前发生的事情。
他们从前也这样一起听过别人的墙角，只不过，那时候可以脸贴着脸，亲密无间，现在却是生疏无比，坐得近一点，都觉得尴尬。
他恨整个慕家，将他母子二人弃之敝履，还要毁了他的小小青梅。
苏芷心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还是当初那个想要牵着她的手、过一辈子平凡生活的少年，只是现在，他要保护她，替她报仇，所以才会费尽心思想要爬上最高的位置。
只有坐在那里，慕夜瑾才能掌控一切。
而他唯一的愿望，是在下半辈子的时光里，苏芷心不会把他视作仇敌……
“庭哥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欢快甜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是萧娜娜来了。
就算中间隔着一道不透光的帘子，苏芷心也依然能够想象到她故作可爱的表情。因为那欢快的语气实在是太假了。
上午才捅出一个天大的篓子，换做谁，都会心虚。
“娜娜，你最近胆子很大，已经敢去找老爷子告状了。”
“这个……庭哥哥，我就是看不惯他们欺负你！我以前很喜欢夜瑾哥哥的，因为芳汀姐姐喜欢他。可是现在，我发现他是个两面三刀的人，居然还泡别的妞。你看你脸上的伤，不就是他打的么？那个姓苏的碧池还出来骂我，凭什么我不能去告状？”
说得好有道理！
苏芷心忍不住凑到慕夜瑾耳边，对着他耳语：“你看你看，萧娜娜又在主持正义了，她第一次来我公司闹事，也说是主持正义，十六岁就满口碧池泡妞的，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慕夜瑾把头偏了偏，不置可否。
帘子外，宣庭的声音越发深沉。
“说吧，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我——没有谁教我说，我真的就是替你不服气，打人不打脸，他怎么能把你的脸打成这样！”
萧娜娜的口气已经略有松动。
“你对老爷子说，苏小姐两头勾搭，害得夜瑾和我闹翻，打架住院。你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让她活不下去！娜娜，我以为你虽然脑子笨、脾气大，但是心地够善良，最多是被人利用了，现在看来，你是真的黑心肠！”
一堆指责抛出来，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萧娜娜像是憋住了一口气，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等了很久很久，等到苏芷心几乎要忍不住出去探情况的时候，外面突然蹦出“哇”地一嗓子，小姑娘居然当场哭号起来，听得她一惊一乍。
慕夜瑾冷笑。
昨天是她妈的忌日，人就死在这家疗养院，也没见她哭得伤心，今天倒是为了宣庭的一点大实话，哭得惨绝人寰。
真看不懂生下这种女儿干什么！
接下来，萧娜娜开始抽抽噎噎地哭诉：
“是萧芳汀叫我去说的，庭哥哥你也知道的，除了你以外，我就最听她的话了。昨天我被苏芷心骂了，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回家越想越气，就去找萧芳汀说。她一听你被打了，两个人都住院了，就跟我说肯定是苏芷心害的，叫我去找老爷子说，不然的话，他们俩就要无法无天，谁都管不住了！”
她一着急起来，也不管苏芷心叫碧池了，也不亲亲热热地管萧芳汀叫姐姐了，只急着撇清自己的责任，丝毫想不到会造成什么后果。
帘子那头的人听了半天，也听不到她的半点歉意。
不过苏芷心觉得，宣庭还是应该感到欣慰。毕竟在萧娜娜眼里，他可比萧芳汀重要多了。
不过他好像一点也不感动，语气冰冷无比：“那些话，全是萧芳汀替你编的？”
“对，我就回去抱怨了几句，萧芳汀立刻编了个故事给我，绘声绘色的。她当时还一副好心的样子，真贱！”
外面又是一阵沉默。
沉默过后，宣庭悠悠地叹了口气，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温柔：
“娜娜，我希望你保持你的善良，可这个世界很丑陋。慕老爷子是容你戏耍的人吗？萧芳汀胡说八道，是仗着有老爷子的宠爱，做什么都无所谓的，你呢？不要因为善良被别人利用，到最后受伤的都是你自己。”
苏芷心情不自禁地摇头感叹。
有个词叫温柔如水，果然是没错的。温柔得能挤出水来，温柔得能将整个人都融化。
外面的萧娜娜，想必已经完全被这一腔柔情所感动了。
果然，她抽着鼻子开始保证：“我知道了，我再也不会听她的鬼话，请你原谅我好吗？”
“你需要我的原谅吗？被你害的人并不是我，被老爷子追到医院来骂一顿的也不是我，苏小姐才是最委屈的人，你要分清楚。”
“可是——可是是她先骂我的，而且都是萧芳汀那个贱人害我的，又不是我主动要去告状！她得给我道歉！”
宣庭没说话，不到三秒钟，萧娜娜就改了口气，又哭着主动要求道歉了。
苏芷心听得汗颜。
只这么一会儿，她已经听萧娜娜唱完一出川剧变脸大戏了。看来，能在豪门生存下去的这帮大小姐们，都不是一般人……
之后，萧娜娜被宣庭带出去以某种不知名的方式安抚情绪，两个人偷偷溜回病房。没过多久，平静下来的大小姐就过来道歉了。
苏芷心也不说话，就坐在椅子上笑得仪态万方，温文尔雅，笑到萧娜娜背后发毛。
蠢笨如她，终于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女人不好惹，是她自己找错了针对的对象，一次次被萧芳汀当棋子使。
仔细想想，从小到大，人家哪次不是借着大姐姐的身份对她“循循善诱”，把她往最坏的地方引？
也亏得她是真的笨，只会做一些小打小闹的蠢事，才没有酿成大祸，不然的话，和那些陷害母亲的人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