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时的她便打定主意找个机会向他请求出府嫁人。
可每每向向他张口时,对上他温和又关切的眼神时便再也说不出话。
她不愿意嫁人,她想一直陪着他,她知道她们之间无可能,所以她便陪着他娶妻生子,垂垂老去。
对她来说,这便足矣。
再后来,她便沉寂了自己的心思,又变回了当初的那个绿袖,与他淡淡相处。
似主仆又如姐弟,不叫他看出她的任何心思。
后来,他坠崖假死,不明真相的她万念俱灰想着跳崖随他而去,可终是想起了他的话。
眼见的不一定为实,所以她想也许一切都不是真的,她特意独自留在了崖边,果然他又出现了。
那是他唯一一次又哭又笑,她看着面色苍白的他站在崖边担忧的看着自己,心下悸动,竟顾不得平日里掩藏的很好的情绪,走过去抱住了他。
那一次需要安慰的人变成了她。
北宫辰显然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抱住他,身子一僵,却也只是愣了一瞬,便轻轻的拥住了她,轻笑了一声,然后便语气担忧的向她道歉,说是自己的错,不该骗她。
她这才回过神来,慌忙从他的怀中退了出去,心慌的不行,不敢去看他的脸,害怕从上面看出探究与厌恶。
她垂着头微红着脸解释自己只是太过激动了,僭越失态忘他恕罪,说着便要跪下去,被他一把拽住了胳膊。
他说他知道,所以不会怪她。
她听罢放了心,却又觉得难过,那些话堵在胸口,再也不能说出。
日子又一如既往,他在西越做了辰王,她和无忧依然陪在他身旁,他上战场,她担忧万分,却不能跟着他去,只能在王府里等着无忧时不时寄回的保平安的信件。
他因做了背叛友人的事而伤心自责,夜不能寐,寝食难安,她只能在暗地里为顾樾捷默默祈祷,希望他不要出事,希望他不要怪罪他。
再后来,世事几度变迁,他又回了东越做了琛王。
就在她以为自己能一直陪着他的时候,他忽然要她嫁人。
“我该怎么做,你真的想让我嫁人吗”
绿袖感觉自己失去了力气,她想将北宫辰从地上扶起来,却连自己也站不起来,无助、难过几乎将她包裹。
她轻轻抱着北宫辰昏睡的身子,眼泪默默直流。
“发生了何事,殿下怎么躺在地上”
无忧不知何时到了,他看着昏睡在石桌上的顾樾捷,又看了看地上抱着北宫辰默默流泪的绿袖,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深。
“他们都醉了,无忧,帮我把殿下扶起来吧”
无忧什么也没说,走过去轻轻将北宫辰扶了起来,扶到了自己背上,然后唤来了两名下人吩咐他们将顾樾捷背到客房去,照顾好。
无忧背着北宫岁往他的寝室处走,绿袖安静的跟在他身后。
“发生了何事,你为何哭”
无忧自遇到绿袖以来,从未见她哭过,而今却是一脸泪痕,他不免担忧。
“无事”
“连我也不能说?”
无忧转过身去看绿袖,恰好看见她眼里的挣扎。
其实他都知道,知道眼前的人喜欢他背上的人,她许是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可喜欢一个人的眼神哪里是能藏得住的。
只是,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终究会是一场空欢喜。
“殿下,他让我嫁人”
绿袖踟蹰了一会儿,终是将话说了出来,她的心很乱,她找不到人宣泄心中的不安,无忧稳重又沉默,一起长大又身份相当,所以绿袖便不再隐瞒。
背着北宫辰的无忧只是步子顿了一瞬,随即又缓缓前行,半晌,一声浅浅叹息从他口中发出。
“他许是醉酒胡言,你莫要着急,待他醒来你再问问”
“你为何不惊讶”
无忧过分平静的样子让绿袖心中起了一阵不安。
“为何要惊讶,绿袖,你总不会一直待在王爷身边的,你也要为自己的幸福着想,他让你嫁人,也许是为了你好”
无忧也不知该不该劝绿袖,得不到的情感当及时断绝,可他知道绿袖是个倔强到底的丫头。
只是他却觉得奇怪,从未听北宫辰提起过要为绿袖找夫家的事,此事太过突然,无忧的眼神一动,闪过几抹思量。
“为何连你也这样说”
绿袖忽而轻笑了几声,不再说话,她终于明白眼前沉默的男子其实早已将自己洞察。
他在暗示她及时放弃。
可她从来都没有过得到的机会与资格,又谈何放弃。
“你将殿下送回去吧,我去偏院看看顾将军”
绿袖说完不等无忧答话便转身往偏院的方向去了,只留下一个略显凄清的背影。
偏院的客房中,顾樾捷躺在床上,脸色微红,额头上渗着细密的薄汗,他似乎有些难受,眉头紧紧的皱着。
黄粱美梦一壶,大梦三生勘破,越是心中有忧怖痴念,醉的越深,痛苦越盛。
却还有一种可能,若是勘破放下了,便是三日美梦,醒来后神清气爽。
“顾将军,也有忧思么”
绿袖命人端来清水,将帕子浸湿替顾樾捷擦去了额头的汗水。
他是北宫辰最珍视的挚友,自当不能怠慢。
绿袖见床上人身子难安的动了动,嘴角也在动,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自他的喉咙里溢出。
不甚清晰,绿袖只听得了一个萧字.
她待再靠近一些听清楚,床上人却安静了下去,绿袖摇了摇头不去深究,吩咐丫鬟去给顾樾捷熬些醒酒汤。
黄粱美梦虽可大醉三日,可人若三日不进食水,身子哪里受的住,所以北宫辰又将那专门医治黄粱美梦的醒酒方子写了下来。
绿袖让丫鬟熬得便是那醒酒汤,她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替顾樾捷掖了掖被角然后关上了房门退了出去。
北宫辰的房内,已经饮过醒酒汤的他安静的睡在床上,英俊秀气的眉毛亦紧紧的皱着,睫毛轻颤,似乎在做梦。
“殿下梦见什么了”
绿袖用帕子替北宫辰洁面,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抚上他的眉间,似是想替他抚去梦里的忧思。
绿袖替北宫辰擦完脸,又伸手去按摩他的额角,温柔细腻,直到窗外的天光渐渐暗了下去。
傍晚,北宫辰房里的丫鬟端进屋点灯,屋内亮起来的时候,她才看见了靠在北宫辰塌边睡着了的绿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