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惊醒的柒摸了摸额头的冷汗,只感觉背后的一处地方隐隐发烫。
雨似乎停了,屋内隐隐有了天光,她起身,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天色将明,一夜秋雨,四方斋里满地落叶。
秋日清晨的冷风让她清醒了不少,她做了一个亦真亦幻的梦,清楚逼真到让她从梦里惊醒,可梦里惊慌失措的人却不是她。
她知道,那是李离歌,幼年的李离歌。
莲香端着铜盆进屋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柒赤脚薄衣的站在窗户前发呆的样子。
她惊呼一声,跑过去为她披上衣衫,触手的皮肤冰凉。
“父亲呢”柒将衣衫拢了拢,走到了床边穿上绣鞋。
“老爷上朝去了,今日皇上为顾将军封赏”
柒点点头,忽然将梦里的地方描述出来,询问莲香是否知道,莲香想了一会儿,摇头。
莲香要伺候柒洗漱,却被她拒绝了,洗漱完的柒只让莲香帮她的脚抹了药,肿已经消去了大半,行走之时疼痛感也消失了许多,柒暗自惊讶那跌打膏的药效。
“你昨晚给我用的膏药效果极好”她说完,莲香却笑了。
“哪里是跌打膏药好,那就是普通的药膏,您自小伤筋动骨的伤就比别人好的快,大夫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只道您体质异于常人”
莲香说完,柒却皱起了眉,若离歌真的体质异于常人,为何会身死战场。
“照你这么说,你家小姐我岂不是有了不死之身”
“小姐您又乱说,您只是比旁人好得快而已”
莲香的话让柒猛然醒悟,只是比旁人好的快,不代表死不了,可她仔细回想起那日醒来的情形,这身体明显没有受伤,所以谈不上重击。
所以离歌到底是怎么死的就让她非常疑惑了。
“三少爷还经常说您可能是个练武奇才呢”
莲香兴奋的开口,却忽然捂住了嘴巴。
“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了”
柒询问,莲香却一直摇头,柒知道,莲香定是将什么重要的消息说漏了嘴,才会如此惊慌。
“既然我是练武奇才,明日便找三哥教我功夫如何”她开口试探,莲香果然急了。
“不行啊,老爷知道了又该罚您了”
莲香说完见柒定定的盯着自己,知道自己上当了,气馁了一阵便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
“我也是听府里的老人们说的,她们说小姐你四岁时生过一场大病,病好之后便有了惊惧之症”
见柒迷惑,莲香又开口解释了惊惧之症,不会轻易发病,若受了惊吓便呼吸不畅,轻则昏迷不醒,重则气竭而亡。
有点像哮喘,柒一惊。
“可发过病”
“自从府里人知道您得了惊惧之症,老爷便吩咐下去,不得让您受到惊吓,莲香跟着您的这些年未见发作过,只昏迷过几次”
柒眼里露出了然的神色。
所以李三才会对离歌宠爱有加,对她百依百顺,带她去了顾家二公子的生日宴会。
所以尚书大人与夫人知道离歌去了军营才会如此惊慌却在她回来后不敢重罚。
所以才在曾经的离歌央求李三教她武功时被尚书狠狠地呵斥了,所以在城门口她昏迷时,李三才会那般急切。
可是,即便是他们百般呵护,离歌那丫头还是身死战场,魂归黄泉了。
来来去去不过是因为顾樾捷罢了,她叹息。
心底忽然一阵疼痛,柒瞬间白了脸颊,额头涌上冷汗,她用手狠狠扣住了桌角,却站不稳跌在了地上。
莲香见状也吓白了脸,以为她发病了,红着眼睛将她扶上床便往外跑,却被柒拉住了胳膊。
“我没事,别告诉府中人”
她不管这身子是否真的有哮喘之症,她肯定不能当个废柴,现在的一切都让她没有安全感,所以她要快速变得强大,她的安全感从来都是自己给的。
况且若真如莲香所说,离歌体质异常,这或许对她来说是好事,但若让尚书知道了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以后行事肯定会十分困难。
莲香见柒眼里似有恳求之色,只好退了回来,倒了一杯水递到床前,低头红着眼。
“都怪奴婢”
“不怪你”柒见她自责,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小姐你为何总摸奴婢的头”
莲香抬头,眼神迷惑,看的柒尴尬不已,因为她总是忘记自己是个根莲香一般大的姑娘,她总是用二十六岁的成人的眼光看她,甚至是李三。
柒扶额叹息,觉得自己以后得注意了。
“你可知我四岁时患了什么病”什么病能让人突然之间得了惊惧之症。
“这个奴婢不知,府里应当也甚少有人知道”莲香用帕子擦去了柒额头的汗珠,见她面色好转了才稍稍放心。
“这又是为何”她越听越迷惑,直觉离歌四岁时应该发生过什么事。
“奴婢六岁进府时就听闻老爷在您患了惊惧之症后便将府里伺候过您的丫头嬷嬷们全换了”。
柒却隐隐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她又问莲香是如何得知的,莲香说是府里一位大娘告诉她的,她以前经常去厨房听她讲些过去的事情。
待柒询问那位大娘现在在何处时,莲香的面上却露出了些难过的神色。
“小姐,您当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位周大娘,五年前就死了”。
“死了?”换柒惊呼。
“恩,失足坠湖而亡”
莲香絮絮叨叨的将周大娘坠湖的事情讲了一遍,说周大娘无故坠湖,在府里还引起过不小的风波,后来老爷怕再有人夜里起夜失足,便命人将仆人院边上的小湖填平了。
倒是可惜了,她还想找那位周大娘问问清楚。
可是一个成年人怎么会无故坠湖呢,按照莲香的说法那湖水应当不深。
脑袋有些疼,索性是些陈年往事,她便不再多想。
“周大娘可有亲人在这府中”
“有过,周大娘早年丧夫,有一个儿子在跟前,五年前她死后,那儿子便将她的尸首运回了老家安葬”。
莲香露出些怅然的神色,应当是想起了周大娘的儿子,一个稳重沉默的的少年,她幼时长得他的照料,将他当做哥哥。
“老家?”从古到今,人死确实有落叶归根的说法。
“恩,盈城,在北边”
莲香还想说说盈城,恰好冷香端了早饭进来。
柒挥了挥手说自己饿了,走到桌前坐下。她拿起筷子,却将莲香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