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后，李尚书敛起了脸上的笑意，眼底情绪几番变换。
朝堂之上，想他倒霉的人很多，所以踏错一步都会万劫不复。
如今四皇子归来，虽还未得皇上重用，但他知道此人非池中之物，因此朝堂局势只会愈加扑朔迷离。
他如今能做的只有小心翼翼，保护好尚书府。
第二日柒差莲香出去了一趟，不多时莲香回来，说自己已经将她交代的事情安排妥当了。
柒带着她去了李三的院子里闲逛。
李三正在院中练剑，见到柒，忙收了剑放好，接过下人递上的帕子擦了脸，与她二人进屋。
“三哥，我又不是来偷你的剑的，你怕什么”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李三嘴上调笑，手上却随意的将剑扔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李三的房间里收藏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刀枪剑戟样样不少。
还有一套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破旧盔甲。
“三哥，你将来可是想当将军，带兵打仗？”
她伸手摸了摸那副盔甲，虽然破旧，却一尘不染，想必是有人每日擦拭。
“好男儿当驰骋沙场，保家卫国”
李三英俊的脸上闪着兴奋的光，柒笑了笑问那盔甲是从何而来。
听到李三说是顾樾捷的弟弟从他大哥那里讨来的时面上闪过些不自然。
李三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双目炯炯的盯着柒。
“我昨日去了顾大哥府上，听顾樾睿那小子说他大哥在朱雀楼被人给轻薄了，坊间传言是一俊俏的男子，那小子却一口咬定是个女子”
莲香红着脸拉了拉一旁柒的衣袖。
柒面不改色。
“三哥是在怀疑那女子是我？”
李三没有答话，从怀中掏出了一幅画。
画上之人，临窗折花，顾盼流转间自有风华。
正是男装的柒，竟有七分像。
“你可瞧仔细了，这是昨日我上街，在一个画摊前发现的，那卖画之人自称前日自己在朱雀楼喝酒，刚好撞见了顾大哥与画上之人”
柒不曾想古人也会八卦，她叹了口气问李三那卖画之人现在何处。
李三说那人被他打了一顿，将画全部毁掉，警告了一番便赶走了。
只是不知手中画他到底卖出去了多少张。
柒松了口气。
下一秒她便想到画传到顾樾捷手里，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知他会不会气的来找她算账。
想到此柒笑出了声。
“你还笑，丫头，我竟不知你如此大胆荒唐，你可知若此事传到爹爹而面前，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
柒见李三又开始啰嗦，实在是受不了，转身走了。
她原本是来向他打听朝中之事的，却被他给教训了一通。
古人男女观念太强，她不想与他争辩，索性就躲得远远的。
见她离开，李三果然在背后轻声呵斥，她笑了笑心里却很温暖。
一处书房内，一袭青衣立在案前，随手翻开黑衣侍卫带回的画，只是看着上面的人，脸色突然沉了下去。
“她来干什么”
“听说是在找人”墨飞冷声道。
北宫岁听罢面上闪过一抹不悦。
“带人给她们些警告，让她们回去，最好不要再出现”
他将画卷起扔进一旁的画篓里，又在桌面铺开一张宣纸，提笔作画，神色淡淡。
“对了，京中流民一事可查到了什么端倪”
墨黑纸白，细细勾勒，笔下千里山川初见其形。
待听见墨飞说城外将军庙里的流民一夜间消失的无踪影时，提笔的手一顿。
墨飞说出他在城里找到了一伙乞丐，跟着他们却发现他们都住进了城东的一处宅子里。
“哦，这倒新奇，竟有人给他们买了宅子，可知道是何人如此好心”
流民在京城出现已久，他只听闻有人克扣了赈灾的钱粮，倒不知还有人肯为他们买宅子。
偏偏是在皇上要去破阵园办宴会的时候。
“听闻是位姑娘”
北宫岁更是起了兴致，停了手中的画笔看着墨飞。
墨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可是查到了什么”
墨飞摇了摇头，却将她出城那日见过柒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倒是越来越让我惊讶了，不过要在京城买下一处宅子，她一个小姑娘哪来的钱”
北宫岁顿了顿，忽而开口，语气却幽深了几分。
“还是说，钱是户部尚书的”
“听闻昨日有两个姑娘在如意赌坊赢了钱且大闹了赌坊”
墨飞刚说完，便听得北宫岁略带欢愉的笑声。
“倒真是不能小看了她”
北宫岁又提笔，浅浅淡淡，点点墨痕，那副江山便勾勒出了一半。
墨飞从怀里掏出另一张画放在了北宫岁面前。
北宫岁瞥了一眼，停了笔。
起身时袖口却在砚台里染上了墨痕，看向墨飞的眼里带着询问。
墨飞硬着头皮将坊间传闻与北宫岁说了一遍，见他嘴角的欢愉慢慢消失，脸上恢复了喜怒不辨的样子。
半晌，北宫岁轻笑出声，带着些低沉。
他说他竟不知道京城的民风竟变得如此开放了。
墨飞见他将笔扔在砚里台里，渐起一滴浓墨正好落在宣纸中央，立即渲染成一片，然后他皱着眉头，将两幅画一卷扔进了画篓里。
“墨飞，你何时关心起这些事了”
如墨的眼眸淡淡的瞥向墨飞。
被看透了心思的墨飞白净的面上红了一红，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口。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多此一举，以后这些无凭无据的坊间流言就不用跟我说了”
北宫岁平静的语气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墨飞迅速点头。
他又铺开一张宣纸，提起笔，却迟迟不动，半晌将笔扔下，起身在书架上找了一本书。
躺在榻上，翻看起来。
一束天光恰好透过雕花的窗户投射到屋里，在地上留下斑驳寥落的影子。
墨飞看着北宫岁在浅淡的光晕里眉角微微蹙着，无双的脸上是惯常的平静又默然的神色，紫色的衣袍垂在地上。
周身的华贵又起却多了些孤傲。
墨飞不再说话，转身准备离去，却听北宫岁的声音在背后缓缓响起。
他让他去查户部尚书幼女李离歌.
墨飞应了一声离开，转头去看北宫岁。
榻上的北宫岁依旧在翻书，只是那页暗黄的书页却捻在修长的指间，迟迟未动。
墨飞眼神闪烁了一下，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