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柳巷的日光很慢,柒每日里不是练剑就是陪着北宫岁在院中散步,她对北宫岁事从不过问,他要做什么她便陪着,两人之间相处的还算融洽。
不知不觉便过了年,到了景元二十二年。
北宫岁的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是二月天。
琼州的春天来的分外的早,城内早已是繁花一片。
而东西越两国的战争还在僵持。
大大小小的试探挑衅,却一直没有个结果。
春城日光好,岁月悠长,可其实柒与北宫岁二人都知道绿柳巷里的悠然静好必定是短暂的。
北宫岁与墨飞似乎在谋划什么事情,柒看得出却不愿意多问,她知道自己与他之间还有很多问题没有坦诚,二人之间似乎还隔着一层神秘东西。
北宫岁养好病之后肯定是要回凉城的。
而她自己,肯定是要回到李家人身边的。
李尚书的冤屈一日不大白天下,皇上一日不放过她们李家,她们就不能回去。
至于北宫岁,她不知道他对此是什么看法,他不提起,她也不想问。
不过,未来不管如何,她都会站在李家人那边。
某一日清晨吃过早饭,北宫岁让墨飞套了马车说是要去城外散心,柒问他要不要自己陪着,北宫岁笑了笑说不用了,他去去就回,让她留在院中休息。
然后墨飞赶着马车带着侍卫走了。
柒见他们神色有异,分明是有事隐瞒,于是悄悄跟在了后面。
马车没有出城,而是停在了一处宅子门口,北宫岁进入宅子后门口便有侍卫守着,她只好跃上房顶一探究竟。
昏暗的房间内,北宫岁面色冷凝的坐在椅子上,墨飞抱剑站在他身旁,底下跪着一个女子。
趴在屋顶的柒看不清女子的脸,只觉得此人有几分熟悉。
屋内,北宫岁的声音响起,他问女子招不招,说若她招了,自己愿意给她一个机会。
他说的平静,却无端让人感受到了压迫。
“你还是杀了我吧,我是不会说出来的”
桃夭眼里有了水渍,唯独没有害怕,落到北宫岁手里她算是认了。
“桃夭,你到底在隐瞒什么,要杀你很简单,可你那弟弟三番两次与我作对,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没有动他,若你一心求死,那么留着他也就没什么用了”
桃夭的脸色瞬间煞白。
“本王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招了,我便放过你们如何”
“管郎他……殿下,我能相信你吗,我若说了你真的能放过我们”
桃夭的神情逐渐变得坚定,北宫岁略微点头后她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她要北宫岁拿心爱的女子起誓,若他违背了承诺两人便不得善终。
“放肆”
墨飞的剑架上了桃夭的脖子。
北宫岁的脸冷了下去,他不悦的看着桃夭。
“本王不会起誓,本王说过的话自然不会食言,这你大可放心”
他语气凉冷让人生寒,墨飞收起了剑。
桃夭见威胁不成,又没有办法,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
“殿下不能杀了管郎和我”
十分笃定的语气。
“为何杀不得,你二人有何特殊之处”
北宫岁眼里多了些兴味。
“因为我二人是江北王北宫汜的遗孤,殿下的堂姐堂弟”。
桃夭红着眼眶,房顶上的柒惊得呼吸一重差点被下面人发现。
她去看北宫岁的神色,见他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管郎竟然是皇室之人,如果他是皇室之人,那么他所做的一切是何目的。
柒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北宫岁目光沉沉的蹲在桃夭面前,桃夭见他只是惊讶并无杀机,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平复了下去。
“殿下不相信可以去查,十三年前江北王府因谋逆罪一夜颓败,我那时侥幸逃过一劫,管郎也是,一直隐姓埋名生活,那次在洛京是我姐弟二人十几年来第一次相见”
桃夭的脸上多了些悲切。
她在赌,赌一个北宫岁的仁心和明德。
十三年前的事本来就是莫须有的罪名,如今这一赌,若是输了,她和管郎就会被当做反贼之后杀掉,若是赢了,就有活命的机会。
“那你二人便是反贼之后,理应诛杀”
北宫岁站了起来,语气淡淡。
桃夭瞳孔剧震,心狠狠的沉了下去。
她白着脸看向北宫岁,一字一句的说十三年前她父王是被冤枉的,是北宫璘忌惮他在江北独大,故意设计陷害的。
“大胆,直呼圣上之名为大不敬”
北宫岁淡淡开口。
柒在房顶上叹了口气,心想北宫岁就爱吓唬别人。
其实他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想杀了姐弟二人。
她都明白,至于她为何如此笃定,她也不知道。
“呵呵,他虽是当今圣上,我的叔叔,可他残害同胞兄长,灭王府满门,我又凭什么敬他,他根本就是个昏君”
桃夭气急,因为自己最终也是难逃一死,便将心中积攒的愤愤都发泄了出来。
北宫岁一直没有说话,淡淡的看着座下神色激动,带着些怨恨盯着自己的桃夭。
房顶的柒紧紧的盯着北宫岁,她其实很想知道他会怎么做。
北宫岁吩咐墨飞将桃夭囚禁起来,然后一言不发的出了房门,在院中负手站定,柒忙将头藏在了瓦砾后面,稳住了呼吸。
“殿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十三年前,又是十三年前,若桃夭说的属实,那当年江北王一案就是另有隐情,作为皇室子弟,你说最好的做法是不是装作不知然后将二人斩草除根”
另有隐情四字,即便北宫岁不说墨飞也知道是何意思。
皇家来来去去就是那几桩事情。
只是北宫岁说斩草除根倒是他没想过的。
“殿下,这.......。”
“先将人看住吧”
北宫岁叹了口气。
“那她二人的身份还查吗”
“不用了,谁会故意往自己身上安个逆贼之子的身份”
“那她所说的话……….”
“容我想一想,他二人的性命我答应了她会留着”
北宫岁心中有些烦乱。
“殿下,管郎留不得,他若真是江北王遗孤,那么一直隐姓埋名藏身京城,后又蛊惑皇上,现在又投奔西越成了少将军,他一定暗藏阴谋,恐怕…….”
墨飞猜的不错,管郎就是想要北宫家的江山,可这种话他却不敢说出来。
“他若安安分分,我可以放过他,可他若想乱了北宫家的江山,那就只能除掉了”
屋檐上柒身子一动却将一片瓦撞翻了下去,碎裂声响起,随即便听见墨飞的呵斥声,然后待她反应过来,墨飞的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四目相对,墨飞收回了剑,她飞下房顶站到了北宫岁面前。
“你都听见了”
北宫岁看着柒,十分的无奈。
“嗯”
“听见了就听见了,我们回去吧”
他欲去牵她的手,却被她避开。
“你真的会杀了管郎?”
四目相对,北宫岁的神情冷了几分,眼神渐渐沉了下去。
“你要为他求情?”
他语气不善,心里的烦闷又添了几分。
“我不是要为他求情,我只是想问若十三年前真的是你父皇做错了,你依然会杀了他吗”
就像李家人,明明没有错。
李尚书惨死,也不是他的错。
她性子执拗,想知道北宫岁要怎么做。
“离歌,皇室里有多少阴暗你不明白,即便真相真的如桃夭所说,可如今十三年过去了,再翻出来,只会引起动荡,我说过了,我可以放过管郎,只有他不再兴起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