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下旬的时候,宫中传出消息,北宫璘的身子每况愈下,时常昏睡,宫女太监们私下传皇帝的性格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恐怕是时日无多。
可北宫璘却无半分立储拟诏的意思,这让东越的朝臣们很是心忧,唯恐他突然薨了,空留一个无主之位,引来争端,造成朝堂动荡。
豫王府后院枝丫茂密的一颗大树上,扑啦啦盘旋落下了一直羽翼丰满,眼神凌厉有神的鸟儿,落下之后便开始转着脑袋在院内巡视。
“过来”
低沉温和的声音,一抹紫色出现在院中时,鸟儿欢快的鸣叫了一声,朝来人飞了过去。
“越来越肥”
北宫岁伸手点了点落在自己胳膊上小迟肥圆的脑袋,语气嘲讽,引的小迟不满的鸣叫了一声。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稍后我让墨飞带你下去吃肉如何”
一听到肉,一坨肥圆立即欢快的鸣叫了起来,完全没了翱翔天空时将地上的走兔禽类吓得东奔西逃时的凌厉气势。
北宫岁将胳膊往前伸了伸,小迟乌溜溜的眼睛看了一眼北宫岁身后的墨飞,然后振翅飞出了院子。
墨飞无语,心道好一只成了精的鸟,还知道嘱咐自己不要忘了喂他吃肉。
“若那时我早些差小迟将齐凌霄的消息送回来,后来那些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听着北宫岁有些恍然自责的语气,墨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眼前人,眼前人好似从来不需要别人来安慰,一直将自己锤炼的无欲则刚,直到下山遇到萧冉。
两人转身朝内院走去。
“殿下,皇上的事我们当真不管了吗”
墨飞转了话头,北宫岁派他进宫去查皇上的身体状况,结果查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太子给皇上每日送的丹药里加了慢性毒药。
北宫岁听了之后皱着眉匆匆进宫,他看得出北宫岁对北宫璘还是有感情的,只是他原本以为北宫岁会救北宫璘一命并在他面前揭穿太子,让其再也不得翻身。
太子所犯,乃杀头的大罪。
只是北宫岁匆匆进宫,却神色郁郁的回来了,回来之后吩咐他缄默其口,就当不知道太子的所作所为。
宫里一定发生了一些事情,让他失了原本想要救他父皇一命的想法。
“不用,由他去吧”
不知想到了什么,北宫岁的眼神迅速的冷了下去,面若冰霜。
“若我们不管,不出两个月,皇上便会………如今太子一派分外得意,我们需尽快将一切解决”
“没错,需尽快解决”
他已经等不及了,北宫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迫切,却不是对权利的渴求。
推开书房的门,本宫岁与墨飞走了进去,北宫岁好似乏累了一般,直接在塌上躺了下去,半闭着眼,手指轻轻的捏着眉角。
房内燃着安神香,清幽寡淡,丝丝入鼻。
“今夜去请兵部尚书和城防营司长陆羽,让他们坐马车来,用府里的马车去接”
“可太子的人就在外面……….殿下的意思难道就是为了让太子知道,你与两位大人有瓜葛”
北宫岁轻笑,夸了墨飞一句,说她终于聪明了一回,墨飞嘴角抽了抽,心想他很真的很笨吗。
北宫煜既然那般想抓他的把柄,不若送他一个把柄好了。
“记住,一定要装作十分小心翼翼的样子,但务必要太子的人看到”
一声猫叫声传来,半闭的房门被一个浑圆的身子挤开,一只花猫跳了进来,小心翼翼的看了二人一眼,然后向北宫岁挪了过去,在他的黑靴旁停下。
“喵…….”
讨好的叫了一声,花猫歪着脑袋在北宫岁垂下的紫色袍角轻轻的蹭着。
北宫岁睁开眼,脚尖动了动,他一动,猫儿便跟着他的步子移动,眼里多了几分柔和,一把将猫捞进了怀里,白净好看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猫儿毛绒绒的脑袋。
与以前那个见了猫就会皱起眉头的北宫岁截然不同。
北宫岁看着怀中眯着眼的猫儿,眼神越来越软,神思也恍惚了起来。
萧冉养的猫,自她走后,将军府被封,家奴四散,剩下的也就只有眼前这只没心没肺的花猫。
自己曾在萧冉出事后派墨飞去萧府找过猫,只是墨飞去的时候它早已跑的不知去向了。
后来的某一日他去了福禄巷萧府,恰好在萧府门前的柳树下看到了它,比萧冉在时瘦了些,身上也脏兮兮的,看见他,大抵是将他认了出来,也不叫唤,只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将他看着。
冷静,又带着几分猫类天生的骄傲。
像极了某人,大抵是谁养的宠物便会向谁。
想起了初见那日夜里,她立在瓢泼大雨里瞪着自己,跟眼前的猫儿一模一样。
心里一软,而后微痛,他忽然觉得蹲在柳树下的猫无助又弱小,毫不犹豫的伸手在墨飞瞪大的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里将猫儿抱进了怀里,缓缓朝巷子外走去。
猫儿乖巧的窝在他的怀里,不挣扎也不叫唤,只有柔软的脑袋轻轻的抵着他。
他想若是萧冉还在,看见他抱着脏兮兮的猫,一定会露出跟墨飞一模一样的表情。
嘴角浮上一抹笑意,北宫岁回过神,捏了捏猫儿竖起来的耳朵,忽然开口道:
“这猫如今越发圆润了,吩咐下去,让喂养的丫鬟少与它吃些肉”
他刚说完,窝在他怀里的胖乌便好似听懂了一般,扬起脑袋看着他,耳后喵呜的朝他叫了一声。
“它好像不太愿意”
墨飞难得见北宫岁如此开心,忍不住在一旁打趣。
“哼,我是怕它这般肥胖,来日逃命的时候跑不过小迟”
听到小迟的名字,胖乌哧溜一下从北宫岁的怀中窜了出去,一溜烟跑出了房间。
“呵呵,它是真的听懂了”
看着滑稽的胖乌,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墨飞也笑了起来。
“西越的事如何了”
他从塌上站起身,抖了抖胖乌留在袍子上的猫毛,眼神平静淡然。
“虽然外间一直在传西越要派兵讨伐东越,且国内大兴兵马,可却一直未见动静,好似自西越太子齐南风回朝后,西越的动静便小了很多,属下在想,是不是那太子其实也并不愿意挑起两国战争”
北宫岁走到桌案前,眼神又放到了那副他日日观看的地图前,拧眉沉思了半晌,方才抬头去墨飞说,切莫要将敌人想的太过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