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二人吃完烧鸡公，管瞳拉着老妈去商场购物。
似乎唯有给老妈买买买，才能堵住她那颗对老妈内疚不安的心。
张美兰心里美滋滋，嘴上却故作批评：“瞳瞳，你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妈柜子里面衣服都塞不下，每天早中晚各穿一件都穿不过来。
你呀，别花那个冤枉钱，把钱都攒下来，以后留着养孩子用。”
话刚说出来，张美兰手捂着嘴，眉眼挤出一丝苦笑。
“瞧妈这张破嘴，就知道说些你不爱听的。瞳瞳啊，以后妈不催你结婚，也不催你生孩子，咱们顺其自然！
这几天妈也想明白了，人啊，假的很！高杰爸妈好好的两个人，说没就没了。
还有些夫妻走了一个，留下来的那个别提多难受了！”
这话一出口，张美兰又顿住了，感觉在和女儿诉苦，自己这些年有多不容易似的。
这些年她的确不容易，可怜天下父母心，都是报喜不报忧。瞳瞳以后要是有机会做父母，一定能够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管瞳心里咯噔了两下，“妈，您别对我这么谨慎，也别说话小心翼翼的，我还是喜欢您大大咧咧，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这骂我那。您永远是我妈，我永远是你的受气包，心甘情愿的那种。”
张美兰哭笑不得，抱着女儿，“瞳瞳啊，妈也不想催婚，妈就是担心以后妈走了，你一个人在这个世上怎么办呢？你爸走得早，妈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也没给你一个兄弟姐妹。
家里这些亲戚总归是隔着一层关系，夫妻之间就不一样，夫妻是一条心。
再有几个孩子，你在这个世界上就能有几个血缘关系的人。妈希望你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有人共同分享喜悦、难过、成功、失败.......有个枕边人，不至于什么事情都自己压在心里。
现在年轻人压力大，什么都不说，事情都压在心里，尤其是你们当警察，抓犯人，见过太多人性的恶，时间久了会出现焦虑症、抑郁症，到时候不仅会影响工作，还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
听妈的，千万不能有不婚主义思想。妈今天也给你交个底儿，以后你想找谁妈都同意，前提是这个人必须三观正直，无不良嗜好，善良，最重要的是爱你！”
管瞳嘟着嘴，惯例地反驳了几句，眼神故作一副吓唬人的模样。
“干嘛呀？眼睛本来就大，还瞪得像乒乓葡萄似的！”张美兰憋着嘴，装出一脸嫌弃。
“妈，听过老公把老婆碎尸吗？听过老公把老婆推入悬崖吗？听过老公把老婆沉入海底吗？”
张美兰板着脸，“你当妈不看新闻啊？”
“妈，女人不擦亮眼睛找对象，指不定给自己找个杀人犯回来，人性真的是深不可测！我怕怕！还是保命第一吧！”
“你说的那些都是个例，世界上大部分的夫妻还是十分相融以沫的。
咱们不能因为个例案件，就不相信真善美，就一棍子把男人全部都打死！
也不能听网上一些三观不正的博主宣扬男人不是好东西，人的脑袋长在头顶上，要对一切信息做出正确的评价。
咱们身边的夫妻不都是相濡以沫吗？你以为你大姑父真是妻管严？他就是让着你大姑妈。你小姑和小姑父，两人一把年纪了，这辈子从来没分床睡过。
再说说高杰他爸妈，两人多恩爱啊，要不是因为........哎！
如果你爸还在，我们感情一定很好。你爸真要是不好，这些年我能为了你苦守着他？妈还不是因为心里总惦记着他的好？”
黑夜中，母女二人坐在车上，打开天窗看着星空。
管瞳听着老妈絮絮叨叨，突然不觉得那么啰嗦。
下午那会儿找不到老妈，这些年老妈对她的好，一幕一幕像是放电影，在她脑袋里面不停回放。
小时候她发高烧，夜里夜雨交加，闪电雷鸣，路上看不见一辆出租车。
老妈看见路上有车经过，冒着大雨上前拦住。汽车无情驶过，扑了她们娘俩一身冷水。
老妈看着奄奄一息，猛地跪在地上拦住了一辆车。
医生说幸亏送来及时，要是出现高温惊厥，她聪明的小脑袋可能就要变成一团浆糊了。
老妈这些年又当爸又当妈，为了她，一辈子在单位都没能升迁上去。
每天下午四点半，老妈在单位雷打不动开始和科室领导演戏，编织各种理由都是为了出去接她放学。
单位领导知道她家里情况，也很同情，但单位里头许多双眼睛盯着，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因此为了服众，这些年升迁机会就没有给到老妈。
老妈直到最后退休，一辈子都是科员身份。相反，许多和她同一年入职的，大多数都是正科、副处级，正处级退休，甚至还有副厅级退休的。
“你小的时候就是一个小哭宝，谁能想到我的女儿长大以后当了一名警察。”
“妈，我才不是哭宝呢！人家坚强着呢！”
“你呀，自己都忘了吧！你三年级有一次放学，妈妈单位工作忙，省里巡查组来检查我们财务部工作。
妈妈晚接了你半个小时，你在学校门口哭得稀里哗啦。你还记得当时，你和门口保安大爷说了什么吗？”
“哈哈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忘记啦！妈，我肯定没哭，一定是保安大爷造谣。”
“保安大爷说你哭得嗷嗷叫，说妈妈不要我了，妈妈嫌弃我了，妈妈恨我害死了爸爸，我要被送到孤儿院了，保安大爷拿了一根棒棒糖才把你给哄住。”
“然后呢？”管瞳泪眼模糊，嘴角还挂着笑容，似乎不想让老妈看见她脆弱的一面。
“我从单位赶到你们学校，你一见到我，小嘴张开成血盆大口，哭得差点背过气。晚上做梦还在哭，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妈心里难受的咧！
从那天开始，妈妈上班就打酱油了，满脑子都是要按时按点去接你放学。你爸出事以后，你性格就变得敏感多疑，总是担心妈妈会怪你，担心妈妈会不要你。”
“妈，您说老实话，您究竟有没有怪过我啊？如果不是因为我贪玩，被人贩子盯上，爸爸就不会出事。”
“傻孩子，这哪能怪你，可恶的是人贩子！你、你爸、还有那名为救你的警察都是无辜的。”
“妈，从那天开始，我就想长大以后当一名警察。我爸和那名警察叔叔为了我丢了命，我想以后用自己的命保护更多的人。”
“你的想法是对的！但你想想，短命的英雄好，还是长命的英雄好？”
“当然是长命的英雄好！可以为老百姓做更多的实事，保护更多老百姓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
“你能明白就好，妈就是担心你，办案的时候一根筋。
那回你和人贩子交换人质，妈知道你是为了保护人质，但你将自己的安危推上了危险境地。”
“妈，当时的情况很危险，我担心.......好啦，好啦，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小命。
妈，您相亲的事情，我和爸爸都不会反对。我妈这样的大美女，可不是一般糟老头子配得上的。您一定要给我找个玉树临风、才华横溢的后爸！”
“你个疯丫头.......快送妈回家吧，妈眼皮子都打架了，你明天还要出差呢！”
“好嘞，妈，您坐稳了！”
车子开了一段路，张美兰突然发现方向不对，纳闷道：“瞳瞳，你这是要带妈上哪儿呀？”
“去我那！”
“喲，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今天不要自由、空间啦？”张美兰笑得美滋滋的。
“妈，今晚我想和您一起睡，想闻妈妈身上太阳的味道、烤面包的味道、花骨朵儿的味道.......”
回到家洗漱完毕，母女二人躺在床上，身子偎依在一起。
“妈，您真香！”
“小马屁精！跟妈聊聊高杰吧！”
管瞳一愣：“妈，您不是不喜欢他嘛！”
“谁说妈不喜欢他？妈是担心你俩这个职业，不适合配对当夫妻！
快说说高杰到底有什么地方吸引你，让你这么鬼迷心窍的！
别以为妈看不出来，小林是你故意找来应付我和亲戚，还有就是气高杰的，对吧？”
“哇哦，我妈好聪明啊，哼哼，这是一道送命题，当然不是！”
“快说，快说，不说妈就睡觉了！”
管瞳搂着老妈发福的腰，笑着说：“高杰高大帅气，有胡子的时候像金城武，没胡子的时候像林志颖。下巴如同艺术家精雕细琢，眼睛如同黑曜石一样晶莹剔透，深邃而迷人。”
张美兰一头雾水，“这两人没有相似点好吧！”
“妈，高杰怎么都帅！他今天身体不舒服的时候，那一副病娇的模样，看得我见犹怜！”
“咦——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瞳瞳，你说的这些都是外貌特征，我的女儿怎么可以如此肤浅？说说高杰的性格、品行、工作能力方面，让妈多了解他。”
“妈，具体我说不上来。总之和他在一起共事，就两个字，心安！
大家也都这么觉得，这次他突然倒下，队里军心就不稳了。
他哪怕什么事情都不做，大家看见他就心里特别踏实，感觉他就是一面旗帜。
有一种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对，就是这种感觉。”
“还有呢？”
“嗯......我喜欢看他工作的状态，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
妈，他很善良，我们之前有个线人出事，我第一次看见他哭，第一次看见他揪着局长的衣服领口，命令局长不要放弃寻找线人。
当时看见他那样，我特想冲上去保护他，安慰他，对他好........妈，这就是鬼迷心窍吗？”
“妈——”
“妈——”
管瞳一连喊了两声，老妈没有应答，耳边响起了老妈的微鼾声。
她歪着脑袋，在老妈脸颊上亲了一口。
妈妈的味道是香甜香甜的，像是打开一箱苹果，扑鼻而来的清香。
嗯，妈妈又有了一个新味道，苹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