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打开，管瞳看见小姑坐在老妈家门前，“小姑，我妈还没回来啊？”
小姑急忙起身，直跺脚，“是啊，你妈到现在都没回来，天都快要黑了。
瞳瞳啊，你说你妈能上哪儿啊，真是急死个人了！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以后你要在她身上装个定位器才行。”
管瞳赶紧打开家门，把监控几个死角都看了一遍，老妈根本不在家。
没有留下任何离家出走的信件和纸条，家里柜子里的行李箱、衣服，还有生活用品这些东西一样没少。
“瞳瞳啊，你说你妈一个人能上哪儿去啊？真是越老越不让人省心！你是不是惹你妈生气了，她该不会是离家出走了吧？”
管瞳苦着脸，将那天她和老妈吵架的事情告诉了小姑。
小姑一听全都明白了，“糟了，你这孩子怎么能说这么伤人的话呢！
别看你妈一把年纪，她是一颗玻璃心，以前你爸都让着她。
你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但凡说她几句不是，她都能在你爸面前哭哭啼啼半天。
你爸走了以后，你爷爷住在我家，奶奶住在你大姑家，他俩和你妈话不投机半句多。
你妈这人看着大大咧咧，心思细腻又敏感，肯定是被你那个‘人格分裂’给气到了。你这孩子真是的......”
管瞳一脸委屈，“小姑，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咱们还是分头去找我妈吧！”
“行，赶紧想想你妈可能会去哪些地方！”
两人列出了张美兰最有可能去的十个地方，超市、菜场、棋牌室、美容院、足疗店、养发馆、商场、艾灸馆、公园、老年大学。
“小姑，咱们分头找，你赶紧联系一下大姑，你们负责找这几个地方。
这几个需要开车的地方我去找，谁先找到就来个电话。”
“好好好，你路上慢点开车，千万别着急。我和你大姑找到你妈就给你来电话，说不定你妈在哪个地方遛弯，手机没电了也说不定呢！咱们凡事还是要往好处想，知道不？”
管瞳点点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现在到处都有充电宝，她之前已经教会老妈如何借用，小姑说的这个可能性不大。
一路开车开出了狂飙的速度，第一站去了老妈平时常去的棋牌室，里面充斥着聒噪的搓麻将的声音。
看见管瞳出现在棋牌室，老板娘周阿姨笑里藏刀，“哟，这不是咱们美女警察瞳瞳嘛，今天怎么不上班呀？
你妈说你现在是刑警大队副队长，成天忙着抓坏人，都没空找对象。
不是周阿姨批评你，你们年轻人都是工作狂，但也要考虑当长辈的心情。
你妈退休以后，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看着怪可怜的，你妈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结婚生子。”
刘大爷一边出牌，一边附和了几句，“瞳瞳啊，你妈希望你能早点成家给她生个孙女，实在不行孙子也行。只要是你生的，你妈都喜欢！
现在的年轻人为了自由，一个个不结婚不生子，说小了是忤逆不孝，说大了是不顾国家的传承。
你看看这一屋子都是老人，人口老龄化越来越严重，年轻人还不愿意生孩子，幼儿园倒了一家又一家，养老院开了一茬又一茬。国家能不急着催婚催生嘛，没有下一代出生，未来的劳动力哪里来？
我真是搞不懂了，现在一些年轻人喜欢养猫养狗，怎么就不愿意养几个孩子。”
旁边李阿姨冷嘲热讽道：“现在年轻人出了一个新词儿，叫‘猫狗双全’！以前是儿女双全，我也get搞不到现在年轻人的点。
网上经常报道，有些年轻人舍得花大钱给猫狗买几千几万的衣服装扮，竟然都舍不得给自己的父母买点营养品。”
“是啊，是啊，我们家邻居家的儿子也是，三十几岁的男人不结婚，养了六只的猫。
咪咪、娜娜、萌萌.......叫得可亲热了！
更奇葩的是，他还让那些猫喊他爸爸，咱们社会的人伦纲常、道德伦理，都被这些年轻人毁了。”
冯阿姨摸着牌，替张美兰说道几句，“瞳瞳啊，你妈急得白头发都出来了，一个月都要去理发店染一次。你都三十岁了，不结婚都成了老姑娘。
我们是不会瞎嚼舌根，但有些人明里暗里都说你这个那个，你妈听了心里能好受吗？
你们当子女的，凡事也不能太顾着自己，不顾及父母的感受。你爸走得早，你妈一个人带大你不容易，一辈子没再找个伴儿........”
棋牌室没找到老妈，还被一群叔叔婶婶大爷大妈吐槽了一顿，管瞳心里火气值已经拉满，更多的是一股对老妈的愧疚感。
这些长辈们一边关怀她，一边吐槽她，老妈平时的心情一定像是坐了过山车。
第二站，管瞳去到老妈定点的美容院，经理一眼就认出了她。
每隔一阵子，老妈美容卡里没钱了，她就会过来给老妈续费。
“管警官，好久不见，张阿姨今天怎么没陪您一起来呀？”
“我妈不在吗？”
“张阿姨有好些日子没来了，她最近是不是出去旅游了呀？之前她和我们聊天，说你计划带她欧洲七日游......”
这话一说，管瞳脸色沉了下来，老妈不在美容院。
美容院是老妈打发时间的好地方，这里的经理、美容技师都是她聊天解闷的对象。
匆忙说了几句客套话，管瞳回到车里，仔细将老妈可能去的地方都想了一遍。
突然间，脑袋灵光一闪，她想到老妈可能会去一个地方。
以她对老妈的了解，老妈每次心情不好都会去公墓找老爸诉苦。
高考填志愿那次，她瞒着老妈填报了警校，老妈气得夜里打车跑到公墓，对着老爸的墓碑大哭大闹一番，吓得守墓的工作人员连夜爬起来检查墓地。
她和高杰确定男女朋友关系，老妈反对未遂，气得炎炎夏日，在老爸墓碑跟前赌气，险些高温中暑，最后还是大姑和小姑苦口婆心才将她劝说回去。
一路开车来到公墓，夕阳西下，四周一片苍凉。
远远就看见老妈的身影，黄昏之下显得孤独又落寞。鼻子一酸，眼泪又不争气地往下掉。
过去她从不这样矫情，自从过了三十岁，泪腺反倒是越来越发达。
张美兰和瞳瞳她爸聊了许久，抬头看见天色不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伸手轻轻抚摸了墓碑，像是触摸着丈夫健硕有力的身体，“老管，咱俩就这么说定了，以后在那边还做夫妻。
现在我数十个数，这只蜡烛不熄灭，我就当你同意了。1、2、3......”
数到十，蜡烛依旧在燃烧，橙红色的火苗，像是老管灿烂的笑容，依稀能看见他一嘴大白牙。
张美兰一阵泪目过后，笑了笑，眉眼之间依旧有当年的风采。
“老管，谢谢你理解我！你在那边好好的，百年之后我去见你。
我呀，要等到瞳瞳结婚生子，以后给她带孩子。瞳瞳工作这么忙，她哪有时间带孩子呀！
我是反对她和高杰在一起，可是知女莫若母，万一这丫头一根筋，最后非要嫁给高杰，我也不可能不答应，你说我总不能让咱们宝贝女儿打光棍吧！
高杰爸妈已经不在了，他俩的孩子以后一定指望我这个外婆带大。
你闺女前阵子还忽悠我，说以后家家户户都有机器人保姆，机器人不仅会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还会伺候老人和孩子。
我是不放心把孙女交给机器人，机器人又不是真人，说到底就是一台机器而已！我不管，我必须负责监工。”
说罢，张美兰起身，脚底一个踉跄，险些摔了个跟头。
管瞳已经站在身后，赶忙伸手将老妈扶住，不料吓得张美兰叫出了声。
“啊——你谁啊——”
一回头，看见自家丫头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还冲着她嗲里嗲气喊了一声，“妈——”
“瞳瞳？你怎么来了？”张美兰一脸懵圈，四周看了看，“你怎么知道我到这儿看你爸了？”
管瞳哭笑不得：“我还不知道您啊，每次心情不好，或者要告我的状，您就来这里找老爸吐槽。
我爸这些年在那边耳朵也没怎么清净，您别什么事情都找我爸，也让我爸在那边安心过日子，行不？”
张美兰故作一脸严肃，“不行！他是你爸，有知情权。
我刚才已经找你爸吐槽了，我说闺女翅膀硬了，骂我人格分裂。
不仅如此，她还放着小林这么一个又有才、又帅气、又多金的大帅哥不珍惜，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个姓高的臭小子。”
“妈，我没有，您别和爸瞎说！”
“没有吗？高杰那小子病了，你看你都急成啥样子了？为了他，你还是头一次这么和妈吵架。”
张美兰眼眶一热，抹了一把辛酸泪，“女大不中留，留下结冤仇。今天你来得正好，咱们娘俩当着你爸的面把话说清楚了。
老管，我以后不管你宝贝闺女了，给她想要的自由、民主、空间！”
管瞳看着老妈俏皮一笑，“您才舍不得不管我呢，我可是您的小棉袄呀！”
“哼哼，我看是绵里藏针的小棉袄，漏风的小棉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