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烛黎留着她，竟然是为了让她成为“根牲”的替代品？
溥云深也是这件事的合谋者。
那他刻意要让她去玉钩镇上参加秋收祭的目的是？
祝灵昭只觉得“嗡——”的一下，五花八门的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
四周的画面再次破碎。
深山里明亮的光影消散了。
周围的环境暗淡下来。
祝灵昭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看清楚了一切。
——她回到了般罗宫里，熟悉的枯枝大殿。
不，应该是树根才对。
阴冷，逼仄。
狰狞的树根上长满了尖刺，犹如毒蛇般窸窸窣窣地游弋着。
它们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将原本空旷的主殿里拥挤得只剩下王座附近一片小小的空间。
冷而幽糜的禅香缭绕。
男人那双冷冽妖冶的金眸直直对上了少女的视线。
“……你看到了。”司烛黎说道。
他端坐在树根拥簇而成的王座上，神情冷漠，是高高在上的古老神祇，也是冷酷无情的灭世魔尊。
但祝灵昭没有回答他的话。
她脱力地跌坐在地上，捂住胸口贯穿的伤痕，小小地痛呼一声:“好痛……”
之前在幻象中停滞的鲜血重新流淌出来。
嗜血树根避之不及地向后退去。
黑暗中，魔尊大人那高深莫测的神情微不可查地一僵。
但他很快调整好自己，漠然地开口道:“呵，区区一只黑猫……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如此纵容你？”
那些纵容明明都是聪明昭昭努力争取来的。
魔尊大人根本不会养猫！
如果是以前，小魅魔一定会振振有词地大声喵喵。
但此时，也许是因为胸口的致命伤实在是太痛了，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祝灵昭只能蔫哒哒地坐在地上。
她以为她是魔尊大人养在身边的可爱小宠物。
却原来她是替身。
哪怕当个情感上的替身也好啊。
实际上，她却是要替代司烛黎承受痛苦的——祭品。
这个世界里没有一丁点温暖。
司烛黎也好，溥云深也好。
傻昭昭，他们都是骗她的。
少女背后黑色的翅膀可怜地垂了下去。
“那你现在马上就要成功了，对吗？”小魅魔小小声地问道。
“当然。”王座上俊美非凡的男人傲然道，他清冷的金眸中翻涌着漆黑阴冷的暗潮，“我将重临于世，曾经从我这里拿走的，我必要讨回来。”
“所以，你现在离真正重临于世，只差最后……一小步？”祝灵昭说着，她用沾着血的手指比出一个小小的绿豆大的距离。
坐在血泊中的少女微垂着头，就像是跌落下巢穴茫然无措的雏鸟。
“我这算是，自投罗网吗？”
她婉转清脆的声音很轻，神情像是失落，又像是茫然。
思来想去，还是她自己像个天真的小傻鸟一样，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绒毛，啾啾叫着主动钻进了阴暗老树妖的巢穴里。
男人的脸色更冷了。
他没有说话。
但四面窸窸窣窣躁动起来的嗜血树根却已经表明了他的答案。
浓郁的禅香仿佛潮水般在空气中翻涌。
在司烛黎的操控下，树根对于祝灵昭血的畏惧，是可以被控制的。
那些嗜血树根宛如群蛇般靠近了她，就像是在回忆之中的那样，想要将她死死缠绕起来。
将她作为下一个在痛苦中挣扎的“根牲”。
就在蠢蠢欲动的树根将要触碰到少女的肩膀之前。
她忽然说。
“那你为什么还不高兴呢？”
满殿密密麻麻的树根蓦地一顿。
但祝灵昭却抬起头来，眸光清澈地注视着王座上的男人，眼角带着一点点微红。
“司烛黎，既然你终于解脱了，你可以离开这里了，你为什么一点都不高兴呢？”
男人那双冷冽阴鸷的金眸微微睁大了一瞬。
……她哭了？
这个念头几乎是先于所有想法冒了出来。
并非是装模作样地假哭，那晶莹的泪水几乎盈满少女的眼眶。
但是，那又如何？
“谁说我不高兴？”司烛黎冷声说道。
祝灵昭小小地抿了抿唇。
她看着他，不说话了。像是倔强，又像是委屈。
司烛黎却扯出来了一抹妖异的冷笑，那双金眸中像是含着滔天的恶意。
“你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受吗，祝灵昭？”
“我已经在痛苦中待了太久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男人残忍而又冷酷的声音回荡在昏暗的树根之间，就像是毒蛇嘶嘶吐着信子。
“这是我等了一万多年才等来的机会。只有你替代了我，我才得以解脱。”
那是长达一万多年的痛苦，以及足以泯灭世界的憎恨。
相比之下。
别说是小黑猫和司烛黎相处的时间。
就算是小黑猫的整个妖生，在这样的痛苦折磨面前也如此微不足道。
“你说我不高兴？”俊美妖冶的男人轻眯起眼睛，阴森森地看着祝灵昭，“我怎么可能不高兴！”
黑暗而又逼仄的树根大殿中寂静了一瞬。
胸口越发痛了，不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祝灵昭的整只手。
她自己都很惊讶，她现在竟然还保持着清醒。
小魅魔莫名地有点难过。
“对不起嘛。”她垂头丧气地说，声音软软糯糯，就像是挡住了太阳的蓬松小乌云，“我没有体会过你的感受。”
“光是现在这样，我就已经很痛了……我不想体验那种痛苦，那太可怕了。”
祝灵昭小小地吸了吸鼻子，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男人。
“但是，我想救你。”
“司烛黎。”
少女轻轻叫了男人的名字，她昳丽的小脸上白得透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倒映着男人冷酷的面容，看上去娇弱又无害。
但她却好像在说这一条发自内心的箴言。
“你之前说过，你会来救我。”
“那我现在也想告诉你，我也会来救你……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想要救你。”
“所以，你不要冲我发脾气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