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宁想不到自己还可以为桓景做什么。
她把宫里人都收在了中宫保护,她超越自我,没有向李嘉善的诱惑妥协,还给桓景添加了一个可以利用的筹码。
这些似乎已经是她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皇后娘娘。”奚正又回来传递消息了。
刚才他跟蓝蓼之间的那最后一层窗户纸被燕绥宁利落地戳破了,具体他们两个聊了什么、做了什么,燕绥宁一概不知。
不过那之后的奚正,颇有一些初遇时候巅峰的样子,估计他们两个之间相处得还是不错。
“怎么样?”燕绥宁收敛思绪,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七万亲军已到邑阳城外,陛下提出与李将军见面商谈。已过去二刻钟了,尚未结束。”
燕绥宁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李嘉平应该是把百姓作为要挟了。”
奚正倒是顿了顿。
其实他听说这件事,第一反应是陛下难不成真要妥协,真要废后?他还担心皇后娘娘会难过。
没想到皇后反而更担心,敏锐地察觉到了此举的动因,也就是李嘉平。
奚正觉得相比起来,他的层次到底是不如皇后娘娘,怪不得当时蓝蓼红着脸告诫他:“我还没有那么喜欢你,不可能年纪轻轻就离开了皇后娘娘嫁给你的。至少你也得等个几年。”
“陛下也有可能真的在拖延时间。哥哥跟冀州来的流寇对上了,宫里的这些兵力相差他们太多,李嘉平还拿捏着邑阳百姓的性命……现在,陛下,我,我们,整个邑阳,都已经陷入被动的局面了,”燕绥宁把自己的想法低低地说了出来,柳眉紧紧蹙起,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其他人,“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破局?”
奚正也不知道。
燕绥宁绞尽脑汁想不到,很是愁闷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她本该更厉害一点的。
殿门外传来一阵铁器撞击的铮然声响,燕绥宁的手指分开两条缝隙,来的竟是禁军,当首的是许久不见的秦锐。
燕绥宁奇怪地“咦”了一声。
秦锐笑眼上前,说道:“皇后娘娘,神情紧急,繁文缛节便都不折腾了,只是现在我需要您跟着一起走一趟。”
燕绥宁皱皱眉头:“走一趟?去哪里?”
秦锐言简意赅:“扶助司。”
燕绥宁更奇怪了,这种时候她不留在宫里,去扶助司做什么?
没等她发问,秦锐便道:“您或许还记得您救下的那个少年云表?”
燕绥宁的心里大概有了一个猜测,慢慢地点了一下头,秦锐又往下说:“他是冀州流寇首领的独生子。”
燕绥宁:“……”
这么巧合的吗?
她几乎可以确信,自己应该就是小说人物。
“当初云表刺向您的匕首早已作为信物送去了荆州,您的兄长也正是凭借着这把匕首拦住了冀州的流寇,并且将他们引来邑阳。他们再有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到达城外。只是这些流寇都是亡命之徒,他们到了邑阳,必定要亲眼见到云表才肯真正出手相助。而云表又是一个过于警惕的少年,根本不听我们的话,”说着,他把自己的手亮出来给她看,“我去找他,他给了我这些。”
秦锐的手背上有指甲抓痕,还有咬出来的牙齿印。
云表确实干得出这种事。
“思来想去,云表最信任的只有皇后娘娘您一个人,我们便想着,来请您走一趟,说服云表。”秦锐最后给出了总结。
秦锐是言忠义的亲信,桓景很信任他,燕绥宁当然也信任。
她略微思忖了一小会儿,便站起了身来:“好,我跟你们走。”
中宫交给了朱太后与言妙意,青梅和蓝蓼也一并留在了长安殿,带着她们完全没有必要。
秦锐比较谨慎,还给燕绥宁披了一件禁军的黑色披风。
考虑到燕绥宁已经怀孕,他们不敢走得太快,更不可能骑马或者驾驶马车。
路上,燕绥宁突然问:“所以陛下是挺早就知道了云表的真实身份,也是早已经安排下今天的一系列计划了。”
秦锐点点头:“差不多。”
燕绥宁没吭声,心里发出了冷笑。
——好啊,桓景,说了不会再对我有所隐瞒,云表的事还瞒着我。等这边正事结束了,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咬你,不把你咬得嗷嗷叫,我跟你姓!
两军的注意力都在举行商谈的高阁,秦锐带着燕绥宁,畅通无阻地离开大雍宫,抵达了扶助司。
路程不算太远,花费的时间虽然比他设想的久一些,但是毕竟安然无恙。
闵俊卿早已在扶助司等着,见到燕绥宁立刻迎了上来。
燕绥宁走得实在有些累,她歪了一下脑袋,看向他身后的何武:“你怎么来了?”
何武单手握着红缨枪,还是一脸的漠然:“你以为我想来?他们不放心你而已。”
燕绥宁笑了一笑:“挺好。”
闵俊卿带着燕绥宁去见云表,不忘提醒了燕绥宁一句:“他抓到了李小将军。”
燕绥宁不由惊喜地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何武。
身后,秦锐想摸摸他的红缨枪,何武非常嫌弃地换了只手拿,让宝贝长.枪离他远一点。
闵俊卿又补充:“不过他打不过李小将军,李小将军已经跑了。”
身后,秦锐非常耐心地绕了一下,走去何武的另一边,继续伸手去摸他的枪。何武很生气地瞪他,秦锐则是微微一笑。
燕绥宁收回视线,笑了一下:“那也挺好的,他只有十几岁。”
已经到了安置云表的院子。门扉早已经敞开,门口摆放着一张凳子,上边却没有坐人。
燕绥宁挑挑眉,又往前走了一步。她听见了一些细微的响动,只见少年低着头,一边向外走,一边将叠起来的袖口抚平,似乎很看重这一次的会面。
燕绥宁停下来,叫他:“云表。”
云表抬起了脑袋,一张稚嫩却清秀的脸庞凛若冰霜,看着她有一会儿,才稍微有了些和悦的颜色。
他垂下了手臂,说:“好。”
……
高阁溢满了茶香,壶中正在熬煮的茶水发出的“咕咕”声。
李嘉平的心情不是很好。
面前的皇帝仍是神色微冷,从头到尾,他只端起瓷杯抿了一口,而现在茶水都已放凉了。
半个时辰了,皇帝一直都在打马虎,在涉及到皇后的话题上一再避让。
李嘉平忍无可忍,拂袖而起:“陛下根本无意废除了燕绥宁的后位改立微臣的妹妹李嘉善,又何必邀微臣来此商谈!”
桓景掀眸看他。
李嘉平则已是转身下楼,恼怒的嗓音接踵而至:“传令下去,让亲军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