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蓝蓼昏迷,紫苏红着眼睛,嗓音颤抖地道:“后宫哪有合适不合适?只有尊贵不尊贵!你这个蠢货,全天下怎么可能还有人比得上陛下……”
她吸吸鼻子,一把推开蓝蓼,将烛台放回桌上,自己草草将手掌包扎妥善,努力地平复下情绪,径直朝着太后的兴庆宫去了。
正值酉时,皇帝在兴庆宫陪太后进膳,乍一进门,见到皇帝俊美的侧脸,紫苏心口一跳,其他的什么都想不到了。
“你是长安殿的宫女?”朱太后开口打破沉寂。
“是的,太后娘娘,”紫苏反应过来,屈膝跪下,“就在昨日,陛下嘱咐婢子看好皇后娘娘,不许娘娘出宫。今日皇后娘娘出了长安殿,婢子特来禀报。”
“宫中诸事当由贤妃掌管,你怎么来兴庆宫?”朱太后问。
紫苏早料到太后会这么问,说出的回答也是她在路上琢磨好的:“贤妃娘娘与皇后娘娘关系亲密,婢子也是别无他法……”
朱太后倒也不再追问,看了一眼桓景:“便由你走这一趟吧。”
桓景应了一声。
严笑槐正等候在门外,眼角余光带过紫苏,向桓景道:“陛下,娘娘定是在东宫日照门。”
去往东宫的路上,紫苏特意加快脚下步伐,硬是挤到了桓景的身旁。
桓景皱了一下眉头。
可是那天他答应了燕绥宁,现在他还不能表露出什么。
紫苏见桓景不排斥,更是主动,甚至蹭着他的手背、手指。
桓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叫了声严笑槐,令他站到了中间位置。桓景同他说起宫中杂事,没有再给紫苏闯入的机会。
明面上桓景喜怒难辨,可他的心里已想了千百种惩罚燕绥宁的办法——
手受伤了,嘴巴不还好好的吗?
与此同时,日照门外,燕绥宁打了个寒颤。
青梅忙问:“娘娘,您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只是总感觉有危险即将来临。”燕绥宁觉得真是奇怪,怎么大热天的莫名奇妙有阵寒意。
该不会是有人要害她吧?
她揉了揉鼻子,暂时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大雍宫分内外朝,外朝看守以禁军为主,内朝则是羽林军。日照门是连接内外的通道,此时正值两班交接空隙,前来筹措配合燕绥宁的是禁军中郎将言忠义的亲信秦锐。
现在,秦锐大咧地两手叉着腰,紧紧盯着宫廷大道,什么人也没见到,他偏过了脑袋:“皇后娘娘,还要等多久啊?”
“我也不知道,再等一等吧,紫苏估计快要……”
燕绥宁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突然由远及近。
循音望去,侧方小径上一队六个羽林军整齐划一踏步而来,当首的是易向。
燕绥宁觉得古怪。
羽林军中郎将是李嘉善的二哥李嘉声,他肯定得知了燕绥宁意欲出宫一事,也肯定要加以阻挠。
只是他怎么把易向给丢出来了?
上次让燕家给易向赏赐,燕绥宁特意嘱咐过小心再小心,李嘉声怎么会发现?
易向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今日他难得当上头领,腰杆子都挺直不少,到了近前,他扬声问:“皇后娘娘,您怎会在此?”
燕绥宁叹了口气:“我怎么在这里,你心里没数吗?你快别说话了。”
易向:“……”
“皇后娘娘!”
这是紫苏的嗓音,她怕皇后溜了,干脆第一时间叫嚷出口。
不远处,皇帝一行也来了。隔着一段距离,燕绥宁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玄色衣袍的身影。
桓景的视线遥遥地落在她的身上,不知为何,对视上的瞬间,燕绥宁又打了一个寒颤。
紫苏几乎是小跑着到了她的跟前,往地上扑通一跪,眼眶便红了起来:“皇后娘娘!陛下宠着您,喜欢您,您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燕绥宁奇怪反问:“我做什么了?”
紫苏却仿佛害怕她似的,缩了缩身子。
桓景已走到了近前:“说来听听,皇后做了什么。”
紫苏用泪湿的双目望他,掐着喉咙说话:“是,陛下。”
这一把嗓音甜腻至极,燕绥宁听得发笑。
桓景横她一眼,她只好把笑憋了回去。
紫苏开口说道:“娘娘喜爱杖责宫人,婢子也没少受过鞭笞刑罚。我们为奴为婢,身份卑贱,娘娘千金之躯,尊贵无比,那些苦,我们都是该受着的,可是……”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动了动手臂,状似无意地在所有人的面前露出了受伤的手掌,仿佛这就是拜燕绥宁所赐。
她往下诉说:“娘娘喜爱美男子,与羽林军有亲密往来,陛下疼惜娘娘,并不追究,可近日皇后娘娘先是安排了下毒一案,又要偷溜出宫与他人幽会,婢子……婢子实在是无法再看着娘娘一错再错下去了!”
这一番话石破天惊,燕绥宁都惊讶于紫苏的演技精湛、用词震撼。
旁人听了,虽说不敢当着皇帝的面交头接耳,可眼神交流已走了不止一回两回。
“你说我安排了下毒一案,你有证据吗?”燕绥宁问。
紫苏咬下嘴唇。
这是她给皇后泼的脏水,自然没有证据。只是如今谁都知道那下毒之人家中藏着燕家的荷包?解释与否并无大碍。
“你还说我要偷溜出宫与他人幽会,”燕绥宁说得笑了,“这你有证据吗?”
听皇后这样问来,紫苏一下有了底气。
她扬起了脑袋:“陛下亲口所说,不许皇后娘娘出宫!可皇后娘娘一意孤行,去找贤妃娘娘,与贤妃娘娘商议,密谋出宫!”
她抬手指着易向:“这便是娘娘要与之幽会之人!上次他来到长安殿,当着娘娘的面脱下了衣裳!”
易向正看戏看得高兴,突然被扯了进去,顿时急了:“你胡说什么?我上次只是奉雀昭仪之命,将首饰还给皇后娘娘,何来脱衣裳一说!”
紫苏不屑于跟他辩论,换个重点一口咬定:“总而言之,今日皇后娘娘违抗圣命,乃是密谋出宫!”
她换了个方向,朝着桓景俯首拜上:“还请陛下责罚皇后!”
桓景没有即刻说话,四下长久沉寂,久到紫苏心生疑虑。她稍抬头,看见桓景黑色地的织金蟒纹靴。
她听见了桓景磁性的嗓音,问的却是:“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