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绍听得皱了皱眉。
云水谣则是心生疑虑,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前边的燕绥宁——不是都说皇帝宠爱皇后吗,可听这语气,不像啊。
燕绥宁倒是奇怪了。
好个桓景,云表身世查到了却不告诉她,现在还来跟她生气?
她今天这么忙忙碌碌的,为了谁啊?她还怀着他的种,他敢凶她?
燕绥宁皱起了眉头,不打算受桓景这气。现在她已经是被宠坏了的皇后,就算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打算给桓景留面子。再说了,他也没给她留,她凭什么迁就他。
燕绥宁正要骂人,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看见上边的桓景眨了一下左眼。
她愣了一下,定睛一看,桓景又是那个震怒的表情。
眼花了?
“还带了冀州流寇来,”桓景把视线转到云水谣的身上,“你有什么要求?”
云水谣受宠若惊,上前一步。
还在路上的时候,他已经把要说的话反复斟酌、反复背诵,这会儿就跟背书差不多,顺畅得不得了。正是由于太过顺畅,他最后一句“这些我已经与皇后娘娘说过,皇后娘娘也十分赞成”愣是没能收得住。
说完云水谣有点后悔,要是皇帝根本没有传说中那么宠爱皇帝,这话说了,皇帝肯定不会同意吧……
不成想,上首的皇帝没怎么犹豫,抬了抬手,说:“准了。”
云水谣登时一喜:“多谢陛下!”
根本没有想到事情进展会这么顺利,云水谣欢欢喜喜地退了下去。
殿内剩下燕绍和燕绥宁兄妹两个,桓景没有主动开口,燕绍刚发出一个称谓:“陛下……”
“你等一等,”桓景打断了他,“朕先将皇后擅自出宫一事处理掉。”
燕绍蹙起了眉稍。
桓景开始了:“燕绥宁,你可知错?”
燕绥宁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生气了。
她觉得不对,转瞬即逝的一眨眼就有点问题,何况,要是桓景真的跟她生气了,刚才云水谣说的那些话,桓景大可挑一些刺出来,没必要这么痛快地答应下来,他又不是慈善家,他是皇帝。
但是桓景说“准了”,都没怎么犹豫。
燕绥宁稍加思忖,没有反驳,反而低下了头:“陛下,我错了。”
桓景就知道他的陶陶一贯聪明,心里非常满意,表情却更冷酷了些:“朕早已说过,你身怀有孕,更是众矢之的,自该收敛锋芒,从前你做过许多恶事,得罪了那么多人,你贸然出去,知道会给朕惹多大的麻烦吗?”
燕绥宁垂首不语。
从燕绍的角度看过去,她的样子就太委屈可怜了。
这是他嫡亲的妹妹,他一直将她视若珍宝,只是后来她不知为何性情大变,他才稍稍疏远了她。
可即便如此,燕绍还是经常会在家书中问一问妹妹如何,得知她一切都好,这才放下心来。
这一次妹妹出宫是为了什么,燕绍比谁都要清楚,听皇帝这么责备妹妹,燕绍的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
“……燕绥宁,你胆大妄为至此,或许朕真的应当对你做些什么。”桓景的声音越来越严厉了。
“陛下。”燕绍突然开口。
桓景没有看他:“你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燕绍却是往下说了下去:“皇后娘娘从前确实做了什么错事,但她如今也做了许多补偿,纵然微臣远在荆州,却也听闻了扶助司、义学之事,微臣也很以娘娘为傲。至于今日皇后娘娘出宫,并非事出无由,她是为了解大雍宫之围,事态紧急,来不及向陛下禀报。倘若今日没有皇后娘娘,邑阳城中不知会有多少百姓会妻离子散、家毁人亡,陛下此番责备,也实在没有道理。”
桓景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你这是在替皇后说话?”
燕绍定定说道:“一来皇后娘娘本无大错,二来,皇后娘娘也是微臣的妹妹,于公于私,微臣都站在皇后娘娘这边。”
燕绍这话掷地有声,他说完之后,勤政殿内有许久的沉寂。
直到桓景低笑了一声:“陶陶,听见了?”
燕绍一怔,有些不解。
“听见啦,”燕绥宁抬起了脑袋,看向燕绍,漂亮的脸蛋笑逐颜开,“哥哥,你果然还是很疼我!”
燕绍:“……”
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帝后二人给骗进去了。
他们是早就说好了吗?
不会啊,燕绥宁出宫都是临时的主意,他们两个怎么事先说好?
燕绥宁见他不说话,抿了下嘴唇,将笑脸收起来一些,眼神略显得可怜巴巴:“哥哥,之前的事我已经知错了,你别怪我了,可不可以?”
刚才在马车上她就想这么说了,可是总感觉勇气不足。现在桓景就在旁边,她才终于把心里话说了出口。
燕绍看着她有一会儿,虽说没有一开始那么拒她于千里之外,但并没有原谅之类的话。
他甚至皱了一下眉头,往旁边退开了些。
燕绥宁的表情有点受伤。
桓景沉吟片刻,道:“陶陶,你先进里间休息,我和你哥哥商量一点事情。”
燕绥宁应了一声,乖乖地进了里间。
燕绍一言不发地站着,桓景不紧不慢地说:“这十年里发生的许多事,并不是陶陶的错。”
燕绍皱皱眉头:“陛下纵然宠爱皇后娘娘,却也不必如此为皇后娘娘开脱。”这都不像是他记忆里那个冷静自持的皇帝了。
桓景哼笑了一声:“怎么会是为她开脱?这确实是你们婶婶邓氏作的恶,陶陶也是受害者。”
燕绍略微一愣,看向了皇帝。
“十年前的事颇为复杂,时间也过去太久了些,朕与镇国公多方探查,这才有了一系列的证据。前些时日陶陶碰见了从前的一个侍女,得知了一些内情,事情的真相终究是浮出了水面。”
桓景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把前因后果向燕绍解释清楚。
听完之后,燕绍并不怀疑整件事的真实性,反而松下了一口气。
十年前妹妹高烧消退后醒来仿佛变了个人,当时他就怀疑这是怪力乱神,只是没有证据,空口无凭,只能一直隐忍,直到如今。
“邓氏作恶,燕桢与李嘉平也在暗中有所勾连,朕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可以将他们定罪。”桓景出言安抚。
二人又商讨了龙武军的事。
燕绍禀报完毕,最后看了一眼里间的方向,告退离开。
接下去桓景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
里间。
燕绥宁原本坐在床沿等,等着等着犯起了困,便脱去鞋子,取下珠钗,躺到了床上。
沾着床没多久,她便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燕绥宁肚子饿,还被饿醒了。可她又是真的很累很困,一时半会儿没能坐得起来。
直到感觉背后的床往下陷了些,有人爬到床上来,俯身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嗓音温温柔柔的:“小懒猫,睡醒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