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就像被旋涡深深吸住了一样，”顾言皎描述道，“若不是如此强大的力量，我根本不会被掀翻出去。”
“言皎，你有没有听说过吸铁石？”卫宴认真道：“那是一种磁石，黑而滑净，有光泽，两两一旦被放得近些，就能瞬间将对方紧紧吸住。”
“好像听说过，”顾言皎回忆道：“甘州渡愁山上有产……甘州，俞之应曾在那里做过官。”
谜题应声而解，卫宴将残茶一饮而尽：“害你的人真是十分有心的，两块吸铁石一旦相撞，便会让你与围栏胶着不已，短时间内无法分开，而你又是从陡坡上俯冲而下，巨大的冲击力会使你无法停下，以至于在短暂的被迫停住后，便会因收不住后续力道而翻落出去。”
“更妙的是，由于俯冲下去的力量很大，所以爬犁一落地就会被摔得四分五裂，且又是雪天，上哪里去找两块吸铁石呢？就是找到，也无法说明吸铁石是被装在爬犁上的。”
“想出这么个好办法对付我，真是有心了。”顾言皎冷哼一声：“就冲这小脑袋瓜，我不回敬都不合适。”
卫宴噗嗤一笑：“不过这个办法不错，我们以后也可以学起来。需要我帮你么？”
“不用，”顾言皎摇摇头：“你已经帮我够多了。”
生死一线时的相拥缩近了两人的距离，那些曾经的不快与猜疑，在舍命相救前似乎已经消失了。
“或许我是该顾着我自己了。”卫宴耸了耸肩：“在外人眼里，我救你没什么大不了，就算有风言风语，也只是过眼云烟罢了，可你那些虚情假意的王爷却是不同，我猜他心里已经疑云大起了。”
“你打算怎么办？”顾言皎连忙问道，“我之前曾设计送了个妾给她，兴许能让碧妆做点手脚。”
“这倒不必，”卫宴活动了一下身体，道：“我近来打算装个病，闭门不出，去外地半点事情，他便是来了也只能扑空。”
“你什么时候回来？”顾言皎问道。
“年前。”卫宴看了看她，又道：“你今天在雪洞里对我说的那番话……我听了很开心。”
顾言皎无声地笑了，像一朵只为他绽放的夜之花，他忽然很想再握一握她的手，再抱一抱她的肩，可这时顾言皎站起身来，一如往常那般客客气气地同他告辞了。
离开竹声院后，阿梅听说了她今天的遭遇，惊得差点把自己绊了一跤：“看不出俞三小姐竟有如此能耐，小姐，这种人可太危险了。”
“没错，她是个狠角色，”顾言皎点点头，道：“而且她比大姐更聪明，这样的人假以时日，若再变得更谨慎些，那就是个滴水不漏的人才了，这种人我们不能留。”
“小姐可以让合璧杀了她，”阿梅提议道：“合璧轻功极好，身手又高，杀她一个不在话下。”
“别傻了，且不说合璧如今潜伏在楚王那个福祥钱庄的掌柜身边，轻易不好离开，便是能离，俞家也不是废物，难道单等着我们杀上门去不成？”顾言皎边说边快步进了屋内：“倘若暗杀这么有效，楚王早该登基了。”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阿梅不解道：“总不能去俞家，或者把她请过来吧？”
“借刀杀人还是可以的，”顾言皎拍了拍她的头：“横竖宫里对我还是有两分青眼的。”
年节一过，便是永嘉公主周令姜下嫁上柱国将军之孙苏长桥的日子，无数世家贵女簇拥在周令姜身边，说着祝福的话，看她换上大红的婚服。
顾言皎静静注视着周令姜，如今山雨欲来，她还浑然不知，不过不知也好，她不晓得自己的兄长很快便会遇害，能够安安稳稳地与自己心爱的男子结婚。
不，她今日还是无法安稳的。
顾言皎看了看与众人一同，围在公主身边的俞长鸳，接着向身旁扮成阿梅的合璧点了点头。
“殿下的口脂味道真香。”顾言皎做出一脸艳羡的样子：“言皎从未见过呢。”
“这是西域天水国的贡品，每年只此一盒，今年逢我出嫁，父皇便将它赏给了我。”周令姜今日很是快活，连带着比往日多说了不少话，又道：“言皎妹妹若是喜欢，尝试一下也无妨。”
“真的吗？”顾言皎露出惊喜的深情，接着又道：“不知殿下可有口脂描笔？”
“自然有的，我等下写要涂呢。”周令姜笑了一笑，便扬声道：“你们好生吵嚷，我都看不清口脂描笔被放在哪里了。”
而此时站在梳妆台左侧抽屉旁的，正是俞长鸳，她一向是个活络的人，今天嘴巴就像涂了蜜一样，一个劲地奉承周令姜，以博得公主的好感。顾言皎看在眼里，清楚这种为公主服务的行为，她一定不会让别人代劳。
事实果然如此，俞长鸳一听公主要描笔，马上接口道：“我给殿下拿过去。”
说完不待宫女帮忙，便从小盒中将描笔拿了出来，捧着送到周令姜身前，而直到周令姜将笔递给顾言皎，她方意识到这竟是顾言皎的要求。
俞长鸳心中陡然升起一丝不安，印象中顾言皎不是喜好描妆之人，怎么忽然在此时动了心思？
可她来不及多想，顾言皎已经像没事人似的，蘸上化过水的口脂，轻轻在唇上描摹起来。
好像一切看起来还是正常的，俞长鸳看着对镜自照的顾言皎，心想或许她只是一时起意罢了。
“妹妹描完了吗？”周令姜问道。
“快了，”顾言皎一副不好意思共同描笔的样子：“怎么好意思和殿下用同一支……”
周令姜原不在意这些，又见她尚未画完，只得命人新取一支自用。
不久吉时到了，大家簇拥着公主，看着她出了宫室，走向被装饰得无比华丽的婚车之中。
然而就在人们目送婚车驶出皇宫后不久，在众人将散之前，顾言皎忽然弯下腰去，接着道一声“难受”，瞬间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