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靖便站起身来，向长长的宴席上走去，终于他踏着锦花红软毯，停在了顾言皎身前。
“顾小姐靡颜腻理，落落大方，生性聪慧，举世无双，不知我可有幸与顾小姐……”他顿了一下，尾音宛如长长的叹息：“共度一生？”
这番衷情诉得太过突然，以至于顾言皎不得不飞快看一眼皇后，再低头做出微微脸红的样子，以示能得到太子殿下的示爱，是件非常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皇后微微一笑，颔首道：“我儿果然眼光敏锐，本宫也对顾小姐欣赏得紧，只不知顾小姐意下如何？”
顾言姝此刻虽嫉恨她得了皇后与太子青眼，但一想到她若与太子成婚，就与周慕深扯不上干系了，不仅露出舒心的笑容。与之相比，今日倒霉的柳芷与徐九深二人，就算不得什么了。
“妹妹莫不是欢喜傻了？”见顾言皎坐着不动，她便推了把道。
任凭顾言皎再有心机本领，再将周慕深迷得团团转，她也不敢得罪皇后和太子。
顾言皎终于像是回过神来似的，离席跪倒在地，语声轻快而欢欣：“有娘娘做主，能得太子殿下垂爱，臣女自是十分愿意。”
皇后越发满意起来，连声唤她起身上前，又吩咐人赐座，拉着她的手说了许多话。
今日之宴开得实在很值，一共办成了三件美事，虽然徐九深与柳芷近乎苟合的关系有些为人不齿，但最终结果也还不算太糟。
“言姝表姐，你不会真为那个贱人高兴吧？”顾言姝正要离席时，一名少女挽住她的胳膊，悄声说道。
这名少女是俞家的三小姐俞长鸳、顾言姝的三表妹，她早就对顾言皎的毒辣有所耳闻，更清楚当初画楼那场闹剧，就是她把自家二姐俞长安害得颜面扫地，以至于二姐都没几个人向她提亲了。
“不然呢？这种宴会上，我还能甩脸子给皇后看？”顾言姝冷笑道：“她如今可真是风头无两呢。”
“她不配！”俞长鸳尖锐地吐出一句，唬得顾言姝忙要捂她的嘴：“小声点，现在我们还在宫里，她如今可是太子妃，你不要命了么！”
“什么太子妃？”俞长鸳嗤笑一声：“婚礼还没办呢，不过有个名头罢了，皇家礼仪最是繁琐，不到来年春天，此事根本成不了。”
顾言姝不禁面色微变，压低声音道：“春天总会来的，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能劝皇后收回成命？”
俞家在宫里确实有个太妃亲戚不假，可顾言皎本身并没有露出什么把柄，太后不可能为了一人的谗言而逼太子另娶她人的。
“打皇后的主意做什么？”俞长鸳摇头道：“打那个贱人的主意才好呢，我现在是没什么法子，只是告诉你一声，咱们一块想法子才好。”
见顾言姝兀自沉默，俞长鸳急道：“你莫不是被她气傻了？言姝表姐，现在最该担心的人就是你了，她若做了太子妃，不管你将来嫁给谁，只要不是皇帝，身份就高不过她；说句不好听的，来日陛下若山陵崩了，太子继位她就是皇后，还不是想怎样整治你，就怎样整治你！”
顾言姝被她这一席话惊得冷汗都出来了，此前她只一味沉浸在顾言皎的狠辣上，全然忘了这一茬，如今她只是个庶女县主，都能逼死自己的母亲，来日做成了太子妃或是皇后，自己还有好日子过么？
“你说得对。”顾言姝平复了一下呼吸，目光沉了下来：“咱们得想法子把事情搅黄。”
与眉目黯淡的顾言姝相比，顾言皎如今简直比受封县主时还要风光，作为准太子妃，近来顾家忙得团团转，先是接了一批宫中送来的礼物，又被老内监极力恭维一番，接着顾平书又被连连请往东宫，商议婚期等事。
对他来说，虽然顾言皎还是嫁周慕深更好，但太子也未尝不可，他只忧心日后该怎样对待周慕深，是就此将他冷落，表示顾家只站太子这条船，还是将顾言姝或是其他族女嫁过去，一边一个下注？
顾平书深夜带着满怀又喜又忧的心情回来，一进书房，便听小厮躬身禀报道：“老爷，二小姐在书房等您回来。”
一进房中，果见顾言皎坐在桌前，正就着一壶浓茶提神，见他来了，便起身行了一礼：“父亲回来了。”
“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要说？”顾平书疑惑道。
“女儿想去见楚王。”顾言皎平静道。
“什么？”顾平书被她吓了一跳，在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后，不禁急道：“你这是怎么了？莫非真对楚王余情未了？我的好女儿，你快点醒醒吧，太子妃是你亲口应承下来的，现在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反悔不了了！”
“谁说女儿要反悔的？”顾言皎看他一眼，接着道：“女儿的确要嫁给太子没错，可楚王这条线也不能断了，依女儿看，太子是个好人，但气魄较楚王差之甚远，且为人过于重情，以致有些优柔寡断，而楚王八面玲珑，私下暗棋无数，此人不能就这样白白丢失了。”
说完她对顾平书露出了微笑：“而且父亲您也知道，这天下除了女儿，还有谁最能接近楚王的心呢？”
顾平书渐渐冷静下来，寻思了一阵，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但你不能明天出去，如今风头还未过去，多少人的眼睛盯着你呢，若在这时被人发现私会楚王，你可就算彻底地完了。”
“不，女儿非明天去不可，此事越早越好，”顾言皎冷静道：“因为女儿要让楚王知道，自己的心是何等的牵挂于他，哪怕拼着被人发现的危险，也要让他看清自己的心意。”
对周慕深这种心机深沉而又薄情之人，太深情不可，太算计也不可，只有半真半假，若即若离，才能让他的铁石心肠开道缝隙。
“女儿相信以父亲和楚王殿下的本事，保证女儿出行不为人知，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