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地上的火堆只剩下了星星点点的火炭,忽明忽暗。
柳涛的脸色在这明暗的火光中渐渐的暗淡下去。
柳絮撕开了他胸前的衣裳,借着火折子,众人这才看清,柳涛的胸口已经被一块极细的薄刃贯穿了。
萧文昊自怀里掏出上好的金疮药,神色凝重道:“这薄刃只怕是不能拔出来,先敷药止血,咱们立刻离开,去找郎中。”
金疮药的药粉倒上去,立刻被鲜血冲散开,柳絮急的要哭出来,江岩自衣衫上直接撕下来一块布,将金疮药倒在了布上,再牢牢的困在了柳涛身上。
“姑娘说通知了官府的人只怕是幌子吧,趁着这会儿咱们赶紧离开。”
他指挥着手下的一个人将柳涛的背起来,又上前去看任兴,他昏迷,索性还有气,赶紧让人扛起来走。
“我让人去附近找马,越多越好,制造出官府的人赶过来的假象。”
柳絮擦了把眼泪,担忧的看向已经被扶上马的柳涛。
天亮的时候,众人赶到了一个小镇子,也许真的是萧文昊的金疮药好用,那郎中拔出来柳涛身上的薄刃,竟真的留下了他一条命。
至于任兴,萧文渊下手也没含糊,大约是痛恨青衣阁的背叛,他只剩下一口气了,郎中看过之后表示死不了。
柳絮送了萧文昊离开:“我知太子殿下仁德,从前我也干了些糊涂事,如今回头不知是否来得及?”
一路走来,她曾是谢雨浓和萧文昊的朋友,却一次次的背叛,她曾经多么恨谢雨浓,可后来她放过自己,她再想来,一切竟那么的可笑。
“当然来得及,我相信雨浓也愿意跟你做回朋友。”
萧文昊目光坚定,柳絮她是个可怜人,或许这也算是因果。
当初自己放过了她,谢雨浓也曾经放过她,今日她才能救了自己。
为了救自己,差点连柳涛的命都搭上了,若非是她身上的羌族毒虫,只怕桃花寨的人还不肯收手。
“多谢太子殿下的理解,一路上保重。”
等萧文昊赶到的时候,镇国公伤势刚刚好转,能够起床了。
闻听太子殿下驾到,慌忙从床上挣扎着起身要出门迎接。
“老臣有罪,请殿下处置。”
从前意气风发的镇国公,只穿了一身中衣,跪在自己的面前。
萧文昊上前一步,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国公爷快起来!您是大魏的肱骨之臣,这些年您在,大魏的百姓心才安定,一次失手,算不得什么。”
来的路上,他跟江岩已经讨论过了镇国公这次失手的原因。
也明白镇国公的隐忧,此时此刻,自然不会随意处置,只会安抚。
镇国公顺着他的手起来了。
“老臣汗颜,此次失败,老臣受了重伤,只怕是无法再为皇上和殿下效力了,还请殿下准许老臣回到京城修养。”
“这么多年,镇国公劳苦功高,父皇和本宫都记在心里,眼下正是关键时刻,大魏还需要镇国公。”
没有人比镇国公更适合了。
“能为皇上效劳是老臣的福分,可如今老臣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国公爷就暂且好好休息几天。”
太子堵住了他的话,并未答应他回京城养伤。
“是……”
从镇国公那里出来,江岩落后了一步,声音幽幽道:“我已经派人查探过了,镇国公这次败的蹊跷,只怕真如猜测。”
他回头看了一眼镇国公的房间,心中五味杂陈。
当年祖父急流勇退未尝不是明哲保身,杨家代代多少人战死沙场,镇国公世子这也算是第一次随父亲披甲上阵,杨家已经不需要任何的军功了,若真是杨家攻下了整个宸国,皇帝未必真的容得下他。
他这么想着,心中不免有些悲戚。
做臣子的战功赫赫,却还要顾忌着君王的猜忌之心。
“我知道了,依你看,我应该怎么做?”
萧文昊驻足看向他,将问题抛了出来。
“殿下心中应该已经有了主张吧?”
“杨洛这会儿在哪?”
江岩指指外面,“听说国公爷受伤之后,军中的事都交给了钟将军,世子跟在钟将军身边听吩咐。”
“钟茂?”
萧文昊沉吟了一下,眼角却瞟到一个独特的身影,那是个和尚。
这军营之中怎么会有和尚?
江岩看懂了他的眼神:“是国公爷的挚友,通岐黄之术,如今每日里给国公爷调理身体,不知来历。”
他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一股脑都交代了。
“咱们去军营看看。”
太子一走,镇国公回到床上坐下,脸上的疲惫和病态顿时一扫而空,他伸了伸自己的手臂,目光落在了窗外,无缘正顺着小径往这边而来。
他立刻闭上了眼睛。
门被推开,无缘进来了,他的脚步很轻,“太子应该是不同意的吧?”
镇国公睁开了眼睛:“他的确不同意,可我不能拿杨家冒险,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他这一眼看得老和尚瞬间有些心虚,避开了他的视线。
“人之常情,你不必觉得愧对于我,咱们相交多年,我知晓你的难处,回去吧。他日若有机会咱们再把酒言欢。”
老和尚没说话,转身出了门,飘然离去。
镇国公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眉头紧蹙,大约,这是自己跟老和尚最后一次见面了。
第二天,萧文昊得知这老和尚消失的时候,派了人去打听,却无人知晓他的去向,江岩给他斟了杯茶水,将手里的信放下了:“你怀疑这和尚的身份?”
“也许是我多心了,镇国公伤势不轻,钟茂行事鲁莽,军中诸事皆由你来掌管,若是遇到有什么不懂的,只管去问镇国公,我傍晚便要启程去往都城。”
“不可,萧文渊阴魂不散,桃花寨已经人去楼空,只怕都隐匿起来了,殿下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谢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江岩三言两句,却自知并不能说服萧文昊,顿时更加后悔自己不该让他跟着出了京城。
若是太子有个三长两短,江家要大祸临头。
“雨浓为了大魏都能在宸国这个虎口里来回辗转,难道我连去都城的勇气都没有?”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好了,让钟将军来见我。”
萧文昊打断了他的话,他不是不知道都城危险,可都城里的宸国皇宫更加危险,谢雨浓一个人在那里,他怎能安心?
京城重华宫里,皇贵妃怀里抱着小公主,另一只手拿着小勺子给小公主喂鸡蛋羹。
皇贵妃得宠,小公主被皇上捧在了手心里,就是一碗寻常的鸡蛋羹,御膳房都能做出花样来。
“娘娘,小侯爷刚刚又呕吐了,不过太医已经看诊过了,开了药方子,正在煎药。”
百合自外面进来,神色恭敬,只是欲言又止。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有话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