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翻了个身，四肢并用就想往外爬。
给我留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我怎么可能会就这么放她离开？
众目睽睽之下，我站起身。
高跟鞋踩住了她的一条腿。
“跑什么？”
女孩痛呼一声，一动也动不得。
我脚下愈发用力。
“要走，也得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5.
我面色阴沉地坐在椅子上，盯着那女孩。
女孩哭得梨花带雨，三四个女警围着她在安抚。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抽噎着开口。
“事发那天，我晚上玩完回家，经过之南路的时候，正好就看见一辆豪车直直地撞坏栏杆冲进山沟沟里。”
“我吓坏了，本来我想赶紧报警的，结果……结果我看见前面林子的阴影里站了两个人。一男一女，那个男人还叫那个女人叫周小姐。”
“他说，‘陆小姐，他肯定是活不成了，我们回去吧。’我害怕极了，转身就跑。
我只记住了那个女人的长相，就是……就是……”
女孩怯生生地抬起头，飞速地瞟了我一眼，又赶紧把头低下。
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陆女士，你怎么说？”
忽然被警察问话，我无奈地举起双手表示冤枉。
“我什么也没干啊。
案发当天晚上，我在家里睡觉，我连家门都没出。”
“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
我长叹一声，径自出声打断警察的话。
“你昨晚在家吗？”
警察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哦，那好，你证明一下。”
警察张了张嘴，又闭上，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看，连你自己都证明不了，为什么要让我来证明？
门口倒是有摄像头，你要查的话，应该能查到我从案发当天下午进去之后就没出来过。”
“但又有另外一个问题。
我家在二楼啊，你们完全可以说我是直接从阳台跳出去的，这我也没法解释啊。”
我一番抢白，倒是让警察也有些头疼起来。
毕竟这个事情本来已经按照酒后驾驶结案了，忽然又多出这么一遭来，论谁谁不头疼？
“行了，我也知道咱们国家的警察是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守法公民的。”
我拎着包站起身。
“我先回去了，如果有需要随时传唤我，我全力配合，好吧。”
高跟鞋击地，我施施然地往警局外边走。
路过周玲玲时，我顿了一下。
“你叫人砸坏了我家好多值钱的东西，我晚点叫人拟一个数目出来，你记得赔。”
“另外，你儿子那份额的遗产我是绝对不会给你的，大不了你就告我，我乐意奉陪。”
周玲玲恶狠狠地盯着我，一副银牙几乎要咬碎。
“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我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好呀，我等着。”
“我还挺好奇的，你要怎么不义！”
我就很喜欢她这种看我不爽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回到家，我请来的阿姨已经把房子都收拾过了。
我跟她说，把李禹航有关的一切全部都给我扔掉就行。
其实我嫁进李家去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怀孕，我觉得也正常。
毕竟李禹航这个人，花天酒地，鬼知道他有没有性病。
除了刚结婚第一年，后面他很少回来，就算是回来我也不让他碰我。
手机铃忽然响起来。
我还以为是派出所又要找我什么事，接通了才知道是公司的一个电话，催我回去开会。
换辆车吧。那辆被我改装过的超跑看上去太花炮了，影响不好。
我拉开抽屉去找我的车钥匙。
微微一愣。
里边多了几份体检报告，除了我自己的，还夹着一份李禹航的，还是我以前没有见过的版本。
收拾房子的阿姨居然没扔掉？
我拿起来随手翻了翻。
越往下看，眉毛不由自主地拧起来。
心里“咯噔”一声。
我将目光移到医院的名字上去。
是专门治疗不孕不育的医院！
李禹航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
我忽然想起李程程。
既然李禹航的精子连活性都没有，那周玲玲怎么可能会怀孕。
所以，李程程根本就不可能是李禹航的亲儿子！
那份亲子鉴定果然是周玲玲伪造的！
我随手把这份报告塞进包里，掏起车钥匙就往外走。
刚刚领导在电话里说了，这场会议事关我升职。
先去开会要紧。
6.
等我开完会出来。
刚出电梯，就听到有个熟悉的女声在大厅里哭天抢地。
我顺着声音走过去看。
周玲玲抱着李程程坐在地上撒泼打滚。
“我要见你们公司的陆嫣，立刻马上，叫她出来见我！
这就是她老公的亲儿子，她凭什么要私吞我儿子的那部分遗产！
今天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不走了！”
前台小妹惊慌失措地想去拉她起来，偏偏周玲玲跟个泥鳅一样，怎么也拖不起来。
“女士您先起来吧，事情闹大了影响不好。”
周玲玲顿时一激灵，哭得更大声了。
“那我更要把事情闹大了！我委屈，我可太委屈了！
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来看看她陆嫣掉进钱眼里的丑恶嘴脸！”
围观群众不少。
我拨开人群走进去，花费了不少力气。
周玲玲一看到我就朝我爬过来，死死扒着我的腿不肯松手。
“就是这个女人，她不仅不认她老公儿子的继承权，甚至连她老公都是被她给害死的！”
一语激起千层浪，全场哗然！
“你今天，必须把属于我儿子的份额还给我！
我跟了禹航整整六年啊！一开始我都不知道我是在给他当小三，我也是受害者啊。”
“我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被禹航搞大了肚子。
我瞒着所有人把孩子生下来，就是因为我爱……”
我嗤笑打断，“瞒着所有人？也就是说李禹航也不知道你儿子的存在咯？”
周玲玲浑身一抖。
“那又怎么样？
就算禹航不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程程也确确实实是他的儿子！”
周玲玲掏出一张亲子鉴定来给周围在场的所有人看。
“看吧，亲子鉴定！禹航和程程就是生物学上的亲生父子关系。”
群众们窃窃私语。
我拖腔带调地“啧”了一声，“假的！”
“陆嫣，你怎么可以这么污蔑我！你知不知道造假证是犯法的？
我一直都是遵纪守法的公民，哪里像你一样，能干的出害死老公的勾当！”
周玲玲扒拉着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眼看着她的鼻涕就要蹭到我衣服上，我抬起一脚就把她踹开。
我冷笑一声。
从包里掏出李禹航的那份体检报告，先是在吃瓜群众面前展示了一圈。
全场再次哗然。
我朝周玲玲走过去，蹲在她身前，举着报告给她看。
周玲玲瞬间石化。
“你倒是告诉我，你是怎么跟一个不孕不育的人做了之后怀上的？”
“你要真有这本事，赶明那些个生不了孩子的人就全找你来，求你给他们生个孩子了！”
“你当你送子观音啊？”
周围的人扑哧一声笑出来。
周玲玲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仍旧不死心。
“假的！这东西肯定是假的！”
“陆嫣，你连老公都敢杀，伪造这么个证明我看是轻而易举吧！”
周玲玲说着就想来抢我手里的报告。
我才不会给她撕掉销毁证据的机会。
我一把推开她，后退两步。
李程程哭着跑过去扶她，嘴里喊着妈妈。
我心不在焉地把体检报告单重新放回包里去。
“不巧，八年前给李禹航体检的那位医生正好今天有空，要不要我现在就打电话叫他过来。”
“你不是不信我吗？那医学界的权威许弋许医生，你也不信吗？”
7.
相比于我咄咄逼人，气势强盛，周玲玲就落了下乘。
她强撑着站起来，牵着李程程离开。
“程程，我们走！”
李程程怯怯地抓了抓周玲玲的手。
“妈妈，到底谁才是我的爸爸啊，我们明明见过爸爸的啊。”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脸上的表情瞬间精彩起来。
周玲玲一把捂住程程的嘴，连拖带抱地往外走。
她狠狠剜了我一眼。
“算你狠！”
“你别得意！你谋杀亲夫的证据确凿，就等着进监狱吧！”
今天会议很圆满，我也顺利升了职，涨了工资。
除去李禹航留下的高额遗产外，有了这份工作当保障，我以后的日子想有多舒坦就能有多舒坦。
今天在公司里的事情被人录了视频发到网上。
除了爆出来周玲玲的儿子不是李禹航的这个大瓜之外，网友们还十分关心我到底有没有谋杀亲夫。
我心不在焉地躺在床上刷着评论。
“这就是有钱人家的人的日常吗？斗小三，争财产。”
“又是伪造证件又是谋害老公的，真会玩儿。”
“可不是嘛，舆论算是被她们给玩明白了！”
我关掉评论，打了个电话出去。
“你去给我查一下李禹航的死因究竟是怎么个事情。
要是找到线索了记得不着痕迹地放给警察，做干净点。”
说完，我也不等对面怎么回答，径自挂了电话。
关于谋杀那件事，周玲玲明显是有备而来，警察查案怕是也不太好查，那我不得暗地里帮他们一把。
但我不能做得太明显，像周玲玲那种就有点蠢，什么都往外说。
像找私家侦探这种事情，怎么能随便跟人说。
此外，我也决计不能掉以轻心。
周玲玲手里的一张牌已经废了。
李程程的身份被我公之于众，她就是再垂涎李禹航那钱，也没有办法了。
我心里隐隐有一个预感。
李禹航的死跟周玲玲脱不了干系。
如果这是她的另一张牌。
等真相公之于世，她势必会反扑上来咬我一口。
我得做好万全的准备，绝对不能将自己置于险境。
我还得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呢！
第二天，大清早的，我家的门又被砸的咚咚作响。
婆婆站在门外，举着手机，火气大得很。
“这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你故意污蔑我的小金孙！”
我翻了个白眼，随手拿起我扔在鞋架上的检测报告。
“来来来，你自己看，念出来。这上面写的什么？”
“没、有、生、育、能、力！”
我拖腔带调地对着婆婆的耳朵，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六个字来。
“事实就这么摆在你面前了，你怎么就不信呢？
不是我是下不出蛋的母鸡，是你引以为傲的公鸡儿子是个不行的废物！”
8.
婆婆差点气得厥过去。
“那我儿子呢？他到底是不是被你给害死的！”
“现在网上可都说了，你就是贪我儿子的钱！
但你又想霸占了李家少奶奶的体面身份，不肯离婚，所以才害死的他！”
我嘴角抽了抽。
都什么年头了，还少奶奶。
“网上的人不明白真相，你也不明白吗？都这种时候了还在骗自己？”
“不是我高攀了李禹航，你记住，你李禹航高攀了我，我是下嫁！”
我自己有钱还有家世，吃了撑的为那点钱去害死他，把自己送进大牢去。
分到了李禹航的遗产我当然开心。
谁会吃了撑的嫌弃自己钱太多啊！
“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要是再赖在这里扰民不肯走，我可就报警了。”
婆婆白我一眼，转身就走。
门重重关上。
下午我约了派出所的王警官。
在咖啡馆。
听说我的人早就已经查到了证据给他们透露了的，怎么久久还没有传唤我过去的动静。
为了防止我到时候拙劣的演技露馅，我特意让我的人先不告诉我。
这些事，还是靠在场听到后做出反应，真情实感地流露比较好。
我到时，王平也已经到了。
“你好，王警官。”
我到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道，“不知道李禹航的那个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王平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我见状，赶紧倒起苦水来。
“最近，网上对我有些不太好的言论，我看着不太舒服。
我希望人民警察能尽快还给我一个清白。”
“我到底是个刚没了老公的，看别人那么造谣我，我实在难受。”
王平叹了口气。
“既然你提到了网上的言论，我就先和你说一下这个事情。”
“网警已经查明了，那些言论都是由水军发布的，顺着查了下去，是你的熟人，周玲玲，周女士。”
我端起咖啡杯的手一顿，随即又慢慢喝了一口。
“我知道了，许是我前两日当众拆穿她儿子并非是李禹航的亲生子，她怀恨在心吧。”
王平继续说下去。
“你被指控杀害李禹航一案，有她的一份。”
“有她的一份？”
我疑惑反问，“照王警官的意思是，还有其他人也参与了进来？”
王平点点头。
“还有梅依兰女士。”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
我无比庆幸我没有事先过问真相，不然还真装不出这种震惊来。
“你是说我……我婆婆？
可是李禹航不是她唯一的儿子吗？她做这些事，为、为的到底是什么？”
王平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朝我推过来。
“李禹航不是女士的亲生儿子。”
我如遭雷劈。
呆愣得说不出话来。
“她们两个人是提前认识串通好的，为的就是把李禹航的死嫁祸到你头上来。”
“那些餐食里下的药也确确实实都是真的，全部都是梅女士的手笔。”
我翻看着那些资料，手不住地颤抖。
周玲玲跟婆婆的演技才是真的好啊，这么多天了，我居然没有怀疑过她们一点！
“她们两个人合作，想平分李禹航的财产。
李禹航的第一顺序继承人只有你、梅女士和周女士。”
“周女士家世财力都不如你，比你好掌控，所以我想，这也就是梅女士联合她要除掉你的原因。”
我点点头。
他料的不错，确实是这样。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扣留她们？”
“在做准备了，还差最后一点手续办下来。”
得到了这个肯定的答复后，我告别了王平，走出咖啡厅。
刚拿钥匙给车开了锁，又默默给它锁上了。
9.
既然警察已经查到了证据，以周玲玲的本事应该不日也就得到消息了。
这张牌废掉，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难说她会不会想着要拖我一块儿下地狱。
她上次弄死李禹航是在开车方面动了手脚，也许这回说不准也是。
最近我还是坐公共交通得了。
往地铁站走的路上，我看到路上有辆车抛锚，靠着车站着的还是个熟悉的人影。
我婆婆，梅依兰女士。
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挺不错的。
“车坏了啊？”
我朝她走过去，打量了两眼她的车，又把目光落到她脸上。
太阳火辣辣的，烤的她的额头满是细汗。
“我在附近办事，得明天再回去。
明天我的车车牌限号，要不我把钥匙给你，你把我的车开回去？”
婆婆怀疑地看我两眼，像是没想到我能这么好心。
我把车钥匙递给她。
“喏，我的车很贵的，别给我开坏了。
你要不要？不要我先走了，我还要开会。外面这么大太阳，热也热死了，我没工夫陪你耗着。”
我作势就要把钥匙收回来，婆婆一把抢过去。
“给我吧你！”
“你车停在哪里？”
我给她指完位置便走了。
本来我都准备要叫拖车公司把我的车拖回去了，现在让婆婆开回去正好。
在太阳底下站久了，确实有些热。
我也不急着回家去，就拐进附近的商场去做了个美容。
等位的时候，我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却在同城热搜上看到我了我自己的车。
被撞得连车牌都要看不清了，也许刚燃烧过，现在火已经灭了，隆隆地冒着黑烟。
我沉默了。
10.
紧接着手机铃响起。
得，美容也没得做了。
警察，找上来了。
派出所里，我和王平相对而坐。
他面色凝重地把相关资料拿给我看。
一辆刹车失灵的大卡车直冲着我的车撞过去。
我那辆落地价四千五百万的车，就这么，报废了。
有点心疼。
“开你车的人是梅依兰女士？”
“对，借给她开了。”
我实话实说，把路上遇到婆婆的车报废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了。
“王警官，你大可以去查哦，我的车我是一点手脚没动。
我下午就是开着它来见你的。”
王平点点头。
“你的车已经拖去检验过了，确实没有问题。
也算是你运气好，躲过这一劫。只是梅女士倒霉了些。”
我垂下眸子，反复看着手机里的录像。
“王警官，你说这真的是一起普通的车祸吗？会不会有买凶杀人的可能性在啊？”
“你看，这个车是直直朝我的车撞过来的。避开的其他所有的人，像是早就选好了目标一样。”
王平依旧是点点头。
“这个我们后续会做调查的。
有消息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过来，好不好？”
我摇摇头。
“不行，万一是有人蓄意谋杀，我下次过来的路上又被人弄死了怎么办？”
“王警官，我能不能就住在这里啊，你们尽快查，我也好安心。”
王平答应了。
或许是想尽快把我这尊大佛给请走，他们办案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很快就查到这确实是一起蓄意谋杀案。
幕后主使是周玲玲，警方已经派人去抓捕她了。
周玲玲落网，我和她在警局擦肩而过。
她脸上释然的笑意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彻底僵住。
“你还活着？怎么可能！”
我嗤笑一声。
“我当然活着，今天开着那辆车的人，可不是我。”
我歪了歪头，璀然一笑。
“不好意思呢，李禹航的财产你一分钱都没得到就算了，现在那些钱全都是我的了呢。”
周玲玲大惊失色，“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
她说不出口，就让我来替她说完。
“今天开着我的车被你派人给撞死的，是我婆婆哦。”
“你看，你们两个人合作到最后，不全全都是在给我做嫁衣吗？”
“我什么都没有做，就得到了一切。
你们什么都做了，却失去了一切。”
我欣赏了片刻周玲玲脸上精彩的表情后，扬长而去。
站在警局外，我仰头看天。
阴霾散尽，我也该去拥抱我富裕美好的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