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渚清这几日变化极大，不是五官的改变而是整个人气质的天翻地覆。
变化最大的是他的眼睛，从原来的总是簇着一团小火苗到现在几乎没有了一点点光芒。
如同一潭死水，似乎有隐隐的几纹波涛在翻涌，又似乎隐藏了巨大的怒吼在蓄势待发。
那余下的最后一丝光芒又似乎在期待什么，好像随时随地能够恢复生机又似乎在最后一根稻草下就会被完全压垮。
赫连一梦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赫连渚清，她愣了一愣，才怯怯的发问：“六皇子，今日这般匆忙的找一梦所谓何事？”
虽然赫连一梦住在九皇子府里，平日里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对远在贵妃陵的赫连渚清受罚了解甚少。但是从赫连渚清这几日神态中的变化里赫连一梦还是感受到他好像经历了什么巨大的变故。
赫连渚清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要求赫连一梦唤自己渚清。
赫连渚清思绪很乱，不知道是应该先告诉赫连一梦这些天自己遭遇的事情还是先想办法说服她离开赫连怀瑜。
见赫连渚清今日里做事没头没脑，打扮得怪异把自己拉过来之后也没有什么话交代，赫连一梦就先开口了。
“六皇子，如若有什么急事要传唤一梦的，直截让一梦去您府上就行，在这里拉拉扯扯实在不像一位皇子该做的事情。”赫连一梦和赫连渚清也算熟络，说话也会无顾忌些。
赫连一梦满以为说完这些赫连渚清就会像以前一样和自己赔礼道歉，不再紧紧跟着自己，谁知道赫连渚清接下来的表现却出乎了赫连一梦的意料。
赫连渚清用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再次开口时的语调让赫连一梦更加陌生了。
“不是皇子该做的事情？呵，赫连怀瑜把你收作贴身婢女就是皇子该做的事情了吗？”赫连渚清的神色变得无奈，直接责问赫连怀瑜。
不是熟悉而又亲昵的“九弟”的称呼，而是显得疏离而不尊重地直呼其名，赫连一梦隐隐觉得今日的赫连渚清要爆发了。
“做怀瑜的贴身侍女本是太后的意思，还望六皇子不要怪罪怀瑜，以免伤了兄弟的情分。”赫连一梦垂着眸，福了一福，脚步已经向后面扯过去，随时准备从街角跑出去。
“一梦，既然做贴身婢女不是你的本愿，那你为什么还要为赫连怀瑜辩解？”赫连渚清眯起眼，带着些逼问的意思渐渐靠近赫连一梦，呼吸声变得急促起来。
……赫连一梦一时语塞。
赫连渚清努力把呼吸调得平和些，一只手撑在墙边，另一只手继续按住太阳穴：“一梦，我今日来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要带你走。”
赫连渚清不想和赫连一梦继续兜圈子了，直截了当地说：“一梦，你贵为太后养女，应当是在皇宫里娇生惯养着最后嫁一个好人家的。现在你竟然去做了赫连怀瑜的贴身婢女，这一来玷污名分，二来……我也，也……”
赫连渚清垂下眼眸，对赫连一梦的喜爱终究没有说的出口。
“六皇子，这毕竟是太后的懿旨，一梦难以违抗，再者说能做九皇子的婢女也是一梦的福气，恕一梦不能与您走这一遭了。”在赫连渚清面前，赫连一梦都是有些疏离的。
“呵？懿旨？”赫连渚清的面色渐渐变得狰狞起来，“这安排婢女之事又不是晋封女官，还用上了堂堂懿旨二字。”赫连渚清从未像今日这样咄咄逼人过。
赫连一梦不知道再怎么说下去，觉得今日的赫连渚清有些咄咄逼人，也就没有打算和他继续理论下去，便叹了口气转身想要走。
谁知道一向恪守立法的赫连渚清居然不顾男女大防，一把抓住了赫连一梦的手，十指相扣却勒出点点红印。
在赫连一梦的映象里，赫连渚清都是一个温和的，甚至有些纤弱但是总是保持微笑和正直的男孩子。
而今日阴郁却占据了他的脸庞，赫连一梦万万没有料到赫连渚清有这样大的手劲。
“赫连一梦，究竟是太后旨意你难以为逆，还是你自己……”赫连渚清的眼睛里充斥着血丝，终于把太后告诉自己的那句话问了出来，“你自己欢喜赫连怀瑜所以不愿意撒手不干这个贴身婢女？”
赫连一梦听到后不由得一哆嗦，不知道赫连渚清今日哪来的这么大的脾气。
赫连渚清看到赫连一梦没有说话，就把沉默当做了默认，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原来太后说的还是真的。”
赫连渚清的眼眸里彻底只剩下一潭死水。而在这一刻，似乎有什么更加强大的东西……
爆发了。
“我赫连渚清，凭什么？凭什么？”赫连渚清在哂笑，在狂笑。
“凭什么见得他把我身边的一切一切都夺去了，留得我一个人听见一声声失望的叹息？留得我一个人不被待见？”
“凭什么？！”
赫连渚清的脸色渐渐浮现出暴躁的红色，声音嘶哑。
赫连渚清说完后只是笑，看着赫连一梦笑。
这笑容很难用绝望透顶或者涅槃重生形容。
赫连一梦觉得现在的赫连渚清浑身都写着两个字：
可怕！
赫连渚清攥着赫连一梦的手还没有松开，赫连一梦挣扎得更厉害了，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立马离开。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赫连渚清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一把把赫连一梦拉到面前！
赫连一梦面前的赫连渚清骤然间高大了起来。
赫连渚清垫起赫连一梦的下巴，赫连一梦还没有反应的机会就觉得什么凉凉软软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嘴唇。
赫连一梦的脑海里全是空白，那个她视作珍贵的，只想要留给赫连怀瑜的东西在一瞬间便化为乌有，被赫连渚清夺去了。
赫连一梦痛苦地闭着眼睛，看到赫连渚清的嘴唇通红而又湿润。
莫非自己也是这个样子的？赫连一梦无端地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