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真正能掌握家国命运的那个人，现在也是愁眉不得招展。
在清心殿（太后寝宫）里，太后娘娘正用手指关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檀木雕花的凤椅。
而老嬷嬷则是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太后寝宫是死一般的静寂。
老嬷嬷寻思着，太后娘娘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般神情了。
陈家有女，现贵为太后，自打进宫之后就习惯于喜怒不形于色。
而现如今，太后脸上挂着微微的愠怒和愁苦：“这些瞾国蛮子，因为大旱现在居然来侵扰咱们大晟的边境。虽然侵扰的多半是民间不成气候自己组织起来的民兵，但当下已经造成不少起命案了。”
明明只是一件小小的事情，而谨小慎微的太后却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不知是此事牵扯甚多，太后谨慎，还是英才迟暮，不再是那么地杀伐决断了。
“哀家想要对他们出手，但毕竟他们只是些普通百姓在小打小闹。出手重了便是哀家小肚鸡肠，懒得管理就是哀家畏手畏脚。”太后想着把自己心中所忧恼的事情说出来，清心殿里的众人也可以想出些法子。
可是太后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已经是太后了，不再是当年的那个陈家姑娘。
就算自己发问，又会有谁回话呢。
太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笑笑。
然而清心殿的众人看到太后有这般反应，个个都更加紧张了。
太后是孤独的，倘大的太后寝宫里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回响。
“哒，哒，哒。”脚步声突然传来，在安静的宫里显得格外的突兀。
来着脚步的声音好像是少年老成般的平稳，又好像是心如死灰般的沉寂。
可是无论怎么说当来着打开清心殿宫门的时候，总归是一缕代表年轻的气息吹拂了进来。
就好像随时随地会取代太后寝宫里的暮气一般。
“太后娘娘，若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清儿也可以帮您排遣一二。”来者原来是当今的六皇子赫连渚清。
如果说，以前的六皇子眼睛里有被神明吻过的光，而如今的他眼睛里都是一路追求成为神明的野心的力量。
而赫连渚清相信，自己终将成为神明。
自打太后把赫连渚清从贵妃陵里面带回来后，赫连渚清就经常来到太后寝宫里走动，整个人也变得愈发地成熟稳重，太后现在已经是对他另眼相看，愈发地器重。
然而今日赫连渚清来访，太后却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那是太后执政多年来，许久没有感受到过的被震慑的寒意。
太后突然觉得，赫连渚清将会成为下一个自己。
甚至是一个超越了自己的自己，会毁灭掉自己的自己。
而太后眼里的下一个自己，则是太后娘娘一手培养出来的。
“哦，原来是清儿”太后看到是赫连渚清来了，收整起自己的思绪，勉强笑了笑，“哀家正是在犯愁呢，现在你也是知道了，瞾国那些蛮子正在侵扰我大晟的边界，哀家我现在插不插手成了个难题。若是处理不好怕是要落下骂名啊。”
太后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赫连渚清，想要听听他的见解。
毕竟赫连渚清刚刚经历了涅槃重生，现在正是历练他的好时候。
赫连渚清用鞋面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地面，嘴角一边挑起：“太后娘娘，此事确实应该慎重行事才对。”
“哀家自然是知道的，边疆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若不是因为重要也不会到现在都难以定夺。”太后不想要听赫连渚清和自己卖关子，“清儿只消大胆地说出自己的见解就好。”
赫连渚清冰冷的笑容就像凝固在了脸上一样的机械：“这边疆之事，咱们作为皇子的既是皇帝亲子最值得被托付，又是国家重臣要肩负重任。在这种时候最是要各司其职大展身手，就比如本皇子擅长文，可以留在京城为太后娘娘出谋划策，赫连怀瑜擅长武，甚至有一个九阎罗的威名。清儿认为，此行派他去当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太后听了，眉头皱得更深：“不妥不妥，九皇子的母族向来和哀家不和，这朝堂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哀家呢。况且这边疆之事只是消磨小擦，不适宜大材小用地派个皇子前去。倘若哀家派他去边疆不让他留在京城，弄不好会落下个不安好心的骂名。”
太后做事向来谨小慎微，很快就否定了赫连渚清的建议。
而赫连渚清却没有就此放弃，而是附在太后耳边继续耳语了几句。
太后听后，才渐渐展颜一笑。
“如此也算是妙计，还望清儿把事情安排妥当啊。”太后觉得赫连渚清虽然安排还不算完全缜密，但是却也可以瞒过众人了。
“但是既然是计划，那总是免不了牺牲，只是本皇害怕太后娘娘舍不得那位啊。”赫连渚清害怕自己事成之后太后为难，故意做出很难办的样子。
“清儿你是聪明人，一点就通。哀家这次把赞同的话说得那么清楚清儿你不赶快去办才是？”太后娘娘并没有对赫连渚清表现出太多的赞赏，只是让他快快前去办事。
“那本皇立马就前去打点，绝对不会让太后娘娘失望。”见到太后娘娘已经点头，赫连渚清就想要立马付诸行动。
毕竟……这个计划对他六皇子是百利无一害呢。
“既然如此，哀家就等着清儿的好消息了。”太后又恢复了平日里云胡不喜的样子，只是轻轻地允诺了下来。
赫连渚清走出寝宫后，太后微微叹了口气。
有的时候，必要的牺牲还是要做的罢。太后不知道是指自己，还是指对赫连渚清的计划一无所知的一位女子。
而现在的赫连渚清又让太后感到如此陌生，太后突然感到一阵乏力。
或许……将来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取代呢。
赫连渚清走了，连同他带来的一阵朝气一起。
太后好像又恢复了昔日的孤独，一个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椅子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