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是破破烂烂的了，小兄弟赤裸裸地来到了这个世界，又几乎是赤裸裸地离开了。（这里是因为想到了红楼梦的一句：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所以这么写的，可能和事情现状不符，我是老实人，先在这里致歉。）
更不用说那些缺胳膊少腿，还捂着自己的伤口一边徒劳地想要止血，一边还要挥舞着剑防止再次被攻击到浑身血淋淋对于国家来说几乎没有太多利用价值的半死不活的在瞬息之间被毁掉一生的无名将士了。
明明他们也曾经像祝素素看见的每一个人一样晓得平凡而又质朴啊，怎么在顷刻之间就换上一副冷血而又迷茫的表情，只是不顾一切的活下去并且阻止着别人活下去？
祝素素突然想起来和赫连怀瑜一起来接自己回去的八名彪形大汉，当时明明都是笑得那么纯粹而又坦然的，现在又会到哪里去了呢？
祝素素只看见了他们中的的一个，可是已经和初见时大相径庭了。
壮汉的头盔被远远地甩在了一边，头上汩汩的血还没有流尽，和血一起流出来的还有半个被打瓢了的脑袋上流出来的无神的撕碎的眼珠子。
祝素素坐在马上，视野很广，最是广阔也是最是无奈。
祝素素看清了众生，看清了众生之后却又无能为力。
祝素素只能睁着眼睛看着，她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可以在战场上可以做什么了。
“皇妃……”后面的潘均渐渐按捺不住了，眼神里晕染着阵阵焦躁，“咱们右虎骑要不要先上？”
祝素素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呆了许久也没有说话。
“皇妃？皇妃？”武邑肃也渐渐坐不住了，开始帮腔。
可是祝素素就像被吓傻了一般，一动不动，脸上写满了迷茫。
战争不等人，潘均和武邑肃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点了点头，勒住马头之后潘均沉声说道：“皇妃娘娘，君有令，将在外而不受。尔等千钧一发之际，恕末将斗胆，先行一步，带着右虎骑的弟兄们杀出去，也好在战场上为九皇子效一份力。”
说罢，祝素素身后的右虎骑们立马跟着潘均冲了出去。
祝素素看着，右虎骑势不可挡，现在九皇妃也有幸见证了。
可惜当时明明就是自己带出来的，现在却把祝素素远远抛下了，无所顾忌而又无比绝情地冲了出去。
以祝素素为界，右虎骑分成了两股，分别从祝素素的左右两侧往前冲了过去。
……
明明之前还对虎符执念颇深，现在却好像视它为无物。
敞大的晟国后翼上现在只剩下祝素素一个人。
身后空荡荡的，眼前满满当当的。
祝素素又是一个人了。
明明自己还离厮杀的中心很远，祝素素却在无形之间就被悲伤浸透完全，甚至渐渐喘不过气来。
眼前只是战争残酷的一隅，祝素素却渐渐打起了退堂鼓。
一袭红衣上扣着月白色的绶带配上赫连怀瑜为了保护祝素素特地给她定制的银色的能微微渗透出寒光的盔甲，祝素素站在战场之上，似乎也没有那么显眼。
祝素素现在完全出神了，注意力全然在战场上面。
“呼。”祝素素喷薄出来的气体突然打到了什么温暖的物体上。
大概是因为自己现在在晟国的后翼吧，祝素素也没有注意，就这么冷不防地被什么东西触碰到了。
祝素素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突然被身后伸出的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祝素素眼睛骤然间瞪到最大，就好像战士们来到濒临死亡和向死而生命悬一线的那一刻。
眼前看着死亡，祝素素也格外警觉起来。
身后那人的力道其实不算大，动作甚至刻意地放得温柔了一些，但是大概是在战场大环境的熏陶下，祝素素变得格外敏感。
可是令祝素素意想不到的是，身后那人突然附在了自己的耳侧，声音温温柔柔：“别怕。”
“别怕……”耳边的声音重复着。
在战场，这样的温柔和耐心简直可以说是奢侈了。
眼前突然间昏暗了下来，就连刀光剑影的碰撞好像都因为心里的暗示而变得不那么真切的柔和。
那人的指缝之间只有淡淡的昏黄的光能透进来，手掌的纹理不算太细腻，但是软软地磨蹭着祝素素，祝素素突然感受到莫名的心安。
（我觉得就算我在搞情趣，你们也可以猜出来这位仁兄是谁了。）
祝素素甚至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就算不知道身后的人是敌是友，祝素素都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呼。
吸。
呼。
吸。
祝素素觉得自己渐渐平稳了下来，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一股安心。
“娘子？”身后的人突然抵在了祝素素的耳畔，声音带着一丝倦怠，但是却非常温柔。
祝素素甚至都不用回头，就能猜到身后是一张温柔的脸蛋。
“怎么会到这儿来？”和祝素素想过的嗔怪和不喜不同，赫连怀瑜的声音里只有淡淡的宠溺和平静。
直至现在，赫连怀瑜才问出自己很好奇的问题，而对于赫连怀瑜来说，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祝素素安抚下来。
祝素素没有想到，赫连怀瑜居然没有责怪自己怎么不和他商量一声就擅自来了战场。
九皇妃向来有特权，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事情九皇子都不会太多过问和不支持。
就算赫连怀瑜想要祝素素回晟国京城去，但是就算祝素素来了战场找他，他也不会有太多的责怪。
（最多扒了潘均的皮。）
赫连怀瑜要做的，就是支持祝素素以及给予她最多的保护。
和祝素素想象中万一被赫连怀瑜发现之后可能会面对的种种不同，赫连怀瑜只是给予了自己一片平静。
这是战场，容不得长时间的蹉跎，但更重要的是，对方是祝素素，所以赫连怀瑜哪忍心怪罪一句？
战争与厮杀似乎也渐渐温柔了下来，祝素素不去回头，都知道自己身后的那位究竟是自己多有力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