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多烟雨,北地则无,已经进入酷暑时节的景都,白天的时候街上少有行人,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一个好似天上下火的季节走在街上。
街上的人少,家里呆着也不一定会舒服,身上的衣服无时无刻不像是被黏在皮肤,又潮又黏,富贵人家还有自己的冰窖能够取冰,将冰块凿碎了放在酸梅子汤里面,一口下去从门牙凉到后心,一个夏季的暑气就祛了一半。
穷苦人家不过就是喝上一口凉水,或者买个西瓜放到井里面,待温度凉下来了就捞出来切开吃。
景国的皇宫,仿佛比外界还要热上些,高墙之中的世界仿佛拢住了一圈的热气,哪怕是在宫中当值的小太监和宫女站在廊道的阴凉里面依旧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汗水不断的从脖颈顺着后背往后滑,湿了一片的亵衣,难受的劲,这几个月,药房中抓的最多的就是治痱子的药。
在御书房中,哪怕整个皇宫都热的不行,御书房依旧关闭了所有的窗户和门,屏退了所有的宫女太监在外面,只有景帝一个人在殿中处理政务,这是景帝的要求,无人敢不尊。
小太监们也在揣度,圣上怎么就不热,怎么就能够在这样的房间中自己一个人呆这么久。
一个小太监,站在御书房的门口,心念一动,就偷偷的抬起头向着门缝里面看,想要看家御书房里面的情况,看看圣上一个人的时候会不会也解开龙袍。
皇宫之中的房屋都是精心设计的,寻常根本不会有什么缝隙,所以小太监看得时候也越发的靠近御书房,还没看清,自己的屁股上就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脚。
小太监一个踉跄趴在了地上,不过也算机灵,没发出声响,回过头的时候发现一个蓝衣老太监正怒目而视,小太监吓得浑身哆嗦,赶紧站起来,老太监一把抓住小太监的胳膊,拽到了远离御书房的地方,恶狠狠的说道“你小子是不要命了?!!”老太监气的浑身哆嗦,在小太监的腿上又踢了一脚,小太监吃痛也不敢躲,跪在地上不敢说话,老太监指了指御书房的方向说道“现在圣上刚刚称帝,整个景国正是最严苛的时候,你敢在这个时间触圣上的逆鳞?!你小子不要命了?”
小太监委屈的说道“那···那···圣上自从称帝之后就举止古怪,总是把自己关在御书房里面,我···我好奇嘛····”
“混账!”老太监一巴掌抽在小太监的脸上,“圣上的事情是你能够揣度的?!你有几个脑袋?!是不是我太惯着你了!小德子!你给我记住!就算是圣上不再是圣上!那也是你的主子,敢和主子触霉头!你小子自己不要命!不许连累我!”
小德子看见老太监的脸色,赶紧一把抱住老太监的腿“干爹!我知道错了!您别生气!我再也不敢了!”
老太监一脚踹在小德子的肩头,把他整个人踹的一个趔趄“赶紧滚回去当差,记住了!以后再犯浑,千万别说我是你干爹!滚!”
“诶诶诶”小德子赶紧连滚带爬的跑了不敢再多看老太监一眼。
这位侍奉了景帝三十年的老太监看着小德子的背影,发出了一声叹息,眼神放在了御书房的方向,微微皱眉。
圣上,确实是有些不一样了。
御书房中,闷热无比,仿佛一个小烤炉一般,景帝坐在桌子后面低头看着奏章,一个妖娆女子从柱子后面走出来,身穿一身红色纱裙,露出整个香肩,一边轻轻挥手扇风说道“这么热的天儿,也多亏了你能够如此镇定自若的看奏章,也不嫌闷。”
景帝没有抬头,微微皱眉说道“自己的功夫不到家,就不要聒噪,现在是特殊时期,人多眼杂,我们不要掉以轻心,你赶紧退下。”
女子脸色一下子就冷了,皱眉说道“你敢命令我?”
景帝依旧没有抬头,伸手在桌上抄起一支朱笔,先是在白纸上写了一个“阅”字,抬笔之后皱眉看了看,又连写了七八个阅,才在奏章上轻轻的画了一个红圈,然后写上了一个阅字,仔细端详了片刻之后才放在了一边。
女子只是冷笑一声,嘀咕着一声“无趣。”随后整个人如同鬼魅一样点点消散在了景帝的面前。
景帝这才抬头看了女子刚刚站定的位置,大袖一挥,一股气浪在地上席卷而过,将地上残留的女子最后一丝气息也吹散,才缓缓坐回自己的座位上,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继续批阅自己的奏章。
整个景宫,仿佛更加热了。
这些日子,景帝不再上朝,官员们的奏章如雪花一般洒向御书房,卷宗堆积如山,邱相陈相二人失势,所有的事物却并没有全部压在了景帝的身上。
而是启用了一个人。
曾经的岩郡王,如今的西京王。
景帝称帝,所有的郡王也都上了一个台阶,如果说对于大臣的影响小,那么对于皇亲国戚的影响就是极大的,称帝的当天,景帝一口气封赏了三十余个王宫贵胄,其中最受殊荣的莫过于岩郡王和在北方驻守的烈王。
不过所有人都看得清楚,景帝的封赏是有失公允的,因为在岩郡王这边,封赏的是整个西京八郡,极其所在的所有兵权赋税,而烈王只是封赏了一个看似福泽子孙的世袭罔替而已。
这就是是天子的制衡之术,还是景帝偏袒自己最宠溺的小弟,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有一件事,在景国官场流传甚广,这些日子景帝不上朝,不见官员,但是唯独西京王赵棋能够自由出入皇宫,几乎是日日都会见上景帝一面,一时之间隐隐有一人荣宠集合邱相陈相二人的嫌疑。
朝廷中失势的邱党与陈党一时之间都没了主心骨,默契的站在了一起,相互的攻讦几乎没有了,景国官场一时之间团结一心,不再勾心斗角,实则是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