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那个小吏又快步走了出来“顾将军,快请,主官大人有请。”顾宵然左右看了看门口的两个护卫,正了正衣衫,抬步走了进去。
这个不大的院子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走进来的时候看见院子里面简单的陈设,顾宵然就想起了一个事情,那就是自己认识的不算是特别熟的一个老人,好像向来都是喜欢这个样子的小院子的。
明明是在三台门中的院子,却在院子中摆着一个不小的竹制架子,架子上面挂了一些已经晒红的辣椒,还有许多风干的白菜。
再这样的一个看上去冰冷森严的地方看见这样的规格,不得不说让人感觉倍加诡异。
果然,院中唯一的一个小屋门被推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老人,和他满脸皱纹中的笑意。是那个和自己做了很多年邻居的陈观海!
顾宵然赶紧正了正衣衫说道“见过陈叔叔。”其实叫做爷爷也不过分,但是按照官场礼仪,叫什么都不过分,自己已经听说了这个老人就是名闻天下的那个阴相陈观海,为什么这位实权人物会青州城开一个不大的米面铺子,自己不清楚,但是确实就是这个什么时候看上去都还肯定的老人曾经掌握着整个景国的最隐晦的力量。
站在顾宵然身边的那个小吏听见顾宵然张嘴就叫叔叔,一直不敢抬头的他好心准备小声告诫顾宵然一声,但是被面前的老人打断道“你下去吧。”
小吏暗自长呼一口气赶紧退下。
顾宵然作揖之后就站直了身体,一脸不知道是笑还是苦涩的看着面前的老人“陈叔叔,你怎么骗了我这么多年啊?现在突然出现还是这么大的官,和邱相一同是相爷啊。”陈观海眯着眼睛摆了摆手。“什么相爷!没来京都之前我和你不是都在青州开商铺的邻居嘛,哪有什么骗不骗的。再说,你小子可从来没问过老头子之前是做什么的,来来来,进来说话,外面冷,你不怕冷老头子我可不禁冻。”说着就自顾自的进屋了。
顾宵然跟着进屋之后才发现这个房子里面和外面一样,都是十分的简朴,屋内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书架以外就别无他物,但是这个书架和书桌却颇为壮观,上面的文件书册堆积成山,堆叠起老高。
陈观海坐在了书桌之后,坐下去的时候双手撑住椅子的扶手,缓缓坐下,看上去颇为吃力“你坐,你坐。”老人还不忘了指了指书架前面的一个小凳子。
顾宵然也不见外,直接坐在小凳子上面。
“你今天,怎么想着来看老头子我了?自从我到了这京都之后,你还是第一个主动来看我的官员。哦,也不算官员,算是同乡晚辈吧哈哈,他乡遇故知啊,真好,真好。”老人说着还拍了拍椅子的扶手,看上去颇为快意。
顾宵然迟疑了一下“您现在已经是相爷了,难道京都这些官员还不过来看看您吗?按照我家的样子,应该会有更多的人给您送礼之类的才是啊。”
“哦?你收礼了?”老人微微眯眼,那一双浑浊老眼仿佛一眼就能把顾宵然整个人都看穿。
顾宵然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梁飞那小子替我收的,当时我还在昏迷,醒了之后就全部还回去了。”顾宵然其实说的也不全是真话,当时梁飞只是按照官场礼仪,还了一半回去,剩下的东西还在顾宵然的库房中放着呢,具体能够有多少的价值自己并不清楚,顾府的日常开销现在都交给了栾梦蝶打理。
“嗯,做得好,你初入官场,还不知道京都的水深,现在的京都已经不是当年我在的京都了,一个砖头扔到天上,掉下来能砸死十几个实权官员,收了他们的礼不难,但是帮他们办事却是难上加难,他们的俸禄几何?老头子我心里一清二楚,他们送不起什么好东西,如果送了,那就没有什么是干净钱,现在天下海晏河清还好,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到真的发生了战乱,这些官员贪赃枉法的钱财最后都是国库的,你收了他们的钱,就是在拿国库的钱,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老人的语速很慢,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是断断续续的,说两字就要喘口气,好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陈叔叔,我看您好像有些气短,我给您把把脉?我在青州的时候和我师父学过一些。”顾宵然好心提醒道。
陈观海一抬眼皮“哦?你还会青囊之术?来,给老头子看看,那些什么御医之流都是庸才,老头子不信他们,自家子侄的话,老头子还是信得过的。”说着冲顾宵然招了招手。
顾宵然赶紧起身走过去按住了老人的脉门,一丝真气带着元气透出指尖,渐渐的深入老人枯槁的体内。
陈观海看着蹲在自己身边一脸认真地听脉的顾宵然,脸上泛起了一丝丝的笑意,伸手下意识的就要摸一摸顾宵然的头,但是手伸到一半,还是收了回来,这一切都没有被顾宵然看见。
在顾宵然心里,这个老人的身体已经是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
皮肤已经没有了光泽,体内的经脉也像是干枯的河床一般,几近枯竭,心脉肺脉都有损伤,而且因为老人的身体已经虚不受补,现在已经没有办法给他开什么药去调理了。
顾宵然心中有些苦涩,这个老人之前的风光和狠辣自己不知道,从自己认识这个老人的时候开始,他就像是自己的师父王不死一样的,总是对自己和蔼可亲,这样的老人眼见着就没有多少时日了,对于顾宵然而言是莫大的伤心,于是顾宵然开始小心翼翼的用非常细微的元气透过指尖,去滋润老人的经脉。
这些元气就像是一场甘霖,从干枯的经脉上一扫而过之后被经脉吸收,渐渐的有了一些润色,不过也就是无根之水,顾宵然总不能长在老人的身上总是为他传递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