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改刀傅叫米彬,听说是老板娘朋友家的孩子,跟老板娘的姑娘还是同学。小伙子虽然长得挺精神,但跟普通的帅哥好像不太一样。
首先是家庭贫困日子窘迫,再者父亲是脑出血后遗症,母亲又多病在床,生活的重担几乎全部压在他一个人的头上。
平时米彬工作还算积极,但休息的时候却显得心事重重。
令人想不到的是服务员高秀芹不知从哪里来了怜悯之心,有事没事儿地对米彬关心倍至甚至体贴入微。一开始还算正常,后来发展成了像同龄人一样又打又闹,看着就让人不舒服。
有一天晚上下班,高秀芹正在前面走,小米从后面突然用脚踢起一块小石子,正好打在她的鞋根上。高秀芹回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谁知刚走了几步又一个小石子踢落在了她的腿肚子上。高秀芹生气了,用眼瞅了我一下,转而怒斥小米:“小崽子,瞎嘚瑟啥?我的岁数快赶上你妈大了,小心我捶你啊!”小米没说话,只是低头红着脸笑了一下。我当时听了心里不知何滋味,一方面开始在骨子里烦小米,另一方面也恨高秀芹不该搭理那个臭小子。
按常理我们各自回家还能共同走一段,可一路上谁也不说话,感觉瞬间陌生了许多。
就这样我推着自行车送高秀芹到她家门口后,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回过头来看着高秀芹生气地说:“以后别理那个小米,黄嘴丫子还没退,太缠巴人了。”高秀芹点点头。
月色清冷,耳旁带风,自行车的轮子飞转。无论我蹬多快?就算把脚蹬子蹬碎了,仍然阻止不了我这翻来覆去的思绪,什么叫做横刀夺爱?人最难受的是心理上的折磨。突然一个念头冒出来:“那个小米是缺少母爱?还是两个人都愿意闹?或者有别的意思……”
慢慢地在我心里已不把小米当做孩子了,而是把他当做一个男人来看待。
从这以后每一次工作似乎没有了以前的默契,虽然见面也说话,但彼此心里都有了隔阂,这应该叫做面和心不和,更看不到了长辈对后生的照顾。时间一长,两个人相互之间都有了一定的看法。
有一次中午休息的时候,小米不知怎么了非要和我掰手腕,结果较量来较量去,最后我赢了,这有些令小米疑惑不解。其实上中年男人虽然和小伙子相比已风光不在,好像一年不如一年,但在体力上衰退还是比较慢,正常情况下还具有一定实力。
但在摔跤的时候我却输了,毕竟体单力薄,论“块头”一项本人就甘拜下风了,更别说别的了。小米按住我笑洋洋得意:“叔,岁数大了,输的心服口服吧?”我推开小米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说:“我算服了,真是年龄不饶人啊!行了摔跤我认输了,”小米收住笑容突然问:“叔,你说人必须结婚吗?”“那当然!像你现在就应该考虑这个问题了。”我郑重其事地说。
小米显得有点失落:“像我这样的要房没房;要车没车,而且父母还有病,谁愿意嫁给我呢?愁人!”我安慰他:“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用着急!”小米眉毛邹到了一起:“叔,你别说了,我能有啥路,有也是死路一条。”
我看着小米说:“可惜咱这店没有年龄与你相当的女服务员,我看没事的时候只有你高姨赔你玩!”
小米听后眼睛放出一到光彩:“高秀芹挺有意思!”
中秋节的那天客人特别多,每一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老板娘傅英从外面喝酒回来也逐渐变得急躁起来,一会儿一趟后厨,让人看着都头晕,没别的事儿,就是一个劲儿催促我俩快点烤肉。正赶上那天晌午小米在外面和同学喝了点酒,正在后厨耍酒疯,改刀不好好改,羊肉堆了一大堆,客人急得要命。
这一下可惹恼了傅英,走上前去照着小米的脸啪啪就是两耳光:“小兔崽子,上班喝酒耽误我的生意,是不是找揍?我替你父母管教你!”没想到这两巴掌一下激怒了小米,出于男人的尊严,小米立即想还手,但举起的手在老板娘傅英的面前还是放下了。小米嗷一声像发疯似地冲出后厨,跑到外面蹦起来用双脚踹在后院仓库的门上,随即被弹倒在地。大伙跑出去拽他,这小子上来了犟劲倒下了就是不起来。最后还是老板娘认错不该打人,才把小米弄回屋里。
等这小子酒醒之后,被老板娘狠狠地训了一顿,并警告他如果再发生一次这样的事儿就开除。
转眼已到冬季,天气越来越冷,每天来上班先把炉火升起来,烤羊这屋才显得暖和一些。因为是后接出去的偏房,虽然有地暖但还感觉冷。
做服务行业就是侍候人的活,什么样的人都能遇到。有时候碰见刁蛮任性不讲理的客人能把人气死,那你也得忍着。客人就是衣食父母,要服务致上。
机械运动令人枯燥,日日上班如出一辙。老天莫非要把人逼疯?每天除了看一张张牛逼的脸,再一个就是成堆要干的活。
可能是我的手艺不精,客人经常挑剔不断。穿肉那个铁钎子改刀的没刷干净也赖到我头上,硬说我没把肉烤好?我气呼呼地回来找小米算账,没想到差一点打起来。
小米自己承认铁钎子没刷干净,但他说我管不着他,有老板和老板娘在,我算哪一根葱?连服务员高秀芹说话都比我好使。
我说:“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出了事谁也跑不了。客人一挑毛病,老板就得找咱俩。作为长辈说你几句算什么?”
小米略带讥讽地说:“长辈?有长辈的样吗?啥事都管,我和高姨好也管,连我高姨都说你不咋地!”
我怒火中烧一使劲把小米推一个趔趄,小米倒在改刀的案子前,侧着身回手好像在摸刀,这可吓坏了刚进屋的老板娘傅英:“你俩出来!我有话说!”
众人都在怒视着我,高秀芹扶着小米说:“没事吧?别和他一样,他还哪是一个人?”
在吧台傅英点上一颗烟瞅着我说:“你俩怎么回事儿?天天总打仗?这烧烤师傅和改刀师傅不和这活还有个干?”
我急忙解释:“老板娘,这事儿不怨我,起因是小米没有把钎子刷干净,有客人挑剔了。我说他两句就吵起来了。”傅英转向小米:“有这事儿?”小米红着脸说有。傅英又转向我说:“尽管小米不对,但他还是一个孩子,你也不应该动手打人,这我都看着了。对了我知道因为啥?全店里的人谁都知道!这样可不行。”傅英说完看了一眼小米:“你别干了,明天我和你妈说。”
“还是我不干了吧!”我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如释重担。
临走的时候高秀芹送我出店门口,两个人彼此低着头谁也不吱声。我偷眼一看,为什么她啊满眼凄恍?
我在家休息了几天,呆的实在难受,只好又出去找活去了。
在敦化这个东北时髦的小山城里,一大清早我骑着一辆蓝紫色的旧自行车在汽车堆里显得特扎眼,极不协调。
思往矣,不禁令人心生感慨。那昔日曾经占满大道的上班族的自行车大军不知何时早已悄悄退出了时代的舞台,如今取而代之的是长街上眼花缭乱的小汽车,诸如人力三轮与自行车却越来越少,这与七八十年代的光景截然不同。
我左脚着地,右脚仍然放在自行车的踏板上,双手握住车把屏住呼吸,四周环顾。
我的眼睛仔细搜索着每一家店铺的玻璃窗上是否贴出了最新的招工启事,甚至不敢眨眼,生怕漏掉什么信息。
一方面是现代的公司和单位招工多数都有年龄限制,年纪大的就会被拒之门外。
另一方面当今社会上需要的是技术工人或者行业成手,啥都不会哪儿能行?没办法,只好出大力。唉!出大力还干不动。
不记得哪位哥们曾经说过这样话:“你以为你在工厂里是全能标兵或者什么多面手,到了社会上就一定啥都会?呸!别做梦了。你如果想混得下去就必须从头学起,知道不?”这话挺噎人,让人听了心里觉得凉了半截。
我记得以前城北郊外一家新成立的肉联厂大量招聘员工,入库、滚揉、卷卷、剔肉,工资3000——5000元不等。
广告上说这里的工作时间短工薪高,自然吸引了不少人争相入聘。
然而各工序的质量要求十分严格,新手一开始做的产品很难符合标准。
比如剔肉是玩刀的,要求速度快,割的干净,精准地做到骨肉分离。
卷卷要求羊肉肥瘦搭配合理,完成后双手托起两头,肉卷绷直不塌腰。滚揉需要一定的经验与细心。
我当时报的是卷卷,看似简单,实则不是。可能我这家伙天生就是一个笨蛋,不但搭配弄不好,卷的也是一塌糊涂,每一次都返工。
如此下去,月底连基本生活费都挣不出来。看到成手们娴熟的动作,一件件出炉的产品,许家祥心里无比着急。最后他决定干出入库。
在一次工间休息时,我无意听到不少的老员工年前的工资还没有开,心便产生了动摇,依然弃工离去。
后来我又去个体的小油坊去干榨豆油,最后因扛不动堆积如山的黄豆袋子而作罢。在这期间,我又找了不少活儿,比如大理石加工、烧木炭、家具制作等他都一一尝试过了,均以失败而告终。
如今好工作难找,哪儿都人满为患。中国就是不缺人,你不干,还有干的人。
其实又苦又累的活也挣钱,只是现在的人都不愿意付出辛苦。
终于在西郊找到一家名叫鼎盛的小指接板厂,环境不好,工资少点,但暂时先干着,以后再说。时光如箭,岁月如梭。年已半百的我胸无大志,必将以贫穷为伴,在匆匆忙忙中度过了我的201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