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真奇怪，他分明在求死，他却要他看这残忍的人世间，不是互相矛盾吗？他变着法让自己不死到底是何目的，这年头竟还有这般多管闲事的人，倒是他孤陋寡闻了。
等那人退去后，周围的雾气也散了，他也闭上眼沉沉的睡过去了。
睁开眼，他感觉眼前一片血红。
他不适的抹去眼上的雾障，周围便恢复如常。
灵剑门的卧房，昏昏欲睡的李连尘，正在敲门的叶剑凌。
一切都变得如此正常。
他摸了摸头，有些纳闷，这些人在他进入的诡异空间之前分明不在房中，现在怎地又到一个屋来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衣物，上面并无血迹，他又起身照了照镜子，脸上也没有他想象的那般污迹。
所以他之前看到的七窍流血的景象都是幻觉？
他眨了眨眼，捧着脸左右看了看，用指头撑开眼皮，将头左右转动了下，眼仁中隐隐有些血丝，但也并非像被血水浸透那么夸张。
想来……应该是他产生了幻觉吧。
全身沾满血迹的那幕是幻觉，那么迷雾中遇见的那人是幻觉中的幻觉吗？
就在他想事的一会儿，他头突然有些疼，他微微甩了甩脑袋，想把那一丝不适感给甩掉，谁料他一个用力过猛，甩的脑子一荡，又把自个儿给活生生的摔到了床上。
他的头又不免撞在了床头上，也不知是砸中了哪儿，他又直直的晕了过去。
这几天，他与昏厥相当有缘。
那日拜了掌门为师后，李连尘便与他彻底分开了，他在这个山头，李连尘在那个山头。
偶尔打水的时候会碰见，李连尘只用哀怨的看着他，他本想与他寒暄两句，但李连尘身后那胖儿却一把捞住他，把他往回拉，有说有笑的。
那胖儿正是唐恬无疑。
原来他也是云亦坐下弟子，难怪李连尘如此不乐意。
现在他俩处在一块陆羽才知晓那胖儿的力气有多大，之前他全然是让着李连尘的，唐恬的手臂挽在他脖子上，全然不容他拒绝。
李连尘却是一脸愤怒，伸出手去想扒开他的咸猪手，却因个子太矮，手臂太短，碰不到他，便忍着一口恶气由他拖了去。
期间唐恬转头，对陆羽露出了一笑容。
陆羽只觉得那是扩大版李连尘，若不是声音熟悉，他还认不出那是唐恬还以为是其他小弟子。
“陆羽，你脑子可好些了？”他向陆羽打招呼。
陆羽手里提着两桶水，正想转身离去，听了他这句话又将身子转了过来，道：“好些了。”
“掌门将你的病治好没？”他又问。
陆羽摇摇头。
唐恬点了点头，然后放开李连尘，兀自从李连尘的兜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扔到陆羽手里。
陆羽下意识去接，却因没找准位置让那小药瓶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唐恬脸瞬间黑了，他让陆羽把瓶子里的药丸捡起来。
可当陆羽蹲下身来时，药丸已尽数滚入了河中。
“我的药……”唐恬见那价值千金的药丸落入水中心痛异常。
“那是什么？”陆羽盯着早已被淹没早和中不见踪影的药丸问道。
“你的药。”
“我的药？”
唐恬无奈叹了一口气：“你以为你那天是怎么被救活的，还不是被我的灵药拉回来的。”
“多谢。”除了感谢陆羽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他已断了生念，却没想到现实中的众人都在救他，甚至与他毫无关联的唐恬都愿伸出援手，给他那价值千金的药丸来给他续命，看来这世道并未他想的那么险恶。
他昏迷时，脑中总闪现些异常诡谲的画面，但又十分模糊，梦中总是有个少年在凄厉的哀嚎，他身上遭受着蚀骨之痛，远处有人在不停的往他身上射箭，箭尖带火，烧毁了少年的衣物，也将他烧成了碳人，但他只是昏厥了一会儿便又醒过来继续受这非人的折磨了。
连陆羽也看的有些揪心，这些惩罚若是落在旁人身上兴许早就魂归西天，可少年却偏巧死不了，吊着那一口气，睁开的眼早已是通红一片。
少年好似有不死之能，无论是火烧，水淹或是凌迟都不能将他彻底杀死。
但那痛却是真真切切的让他感到心寒，那少年的脸有些熟悉，但他还是认不出，奇迹般地，在他的梦里，所有人的脸都复了原，唯独他自己的。
那少年被周围的人误会，任由少年万般解释那群人也当他是个孽障，将他抓起来进行非人的折磨。
他的遭遇让陆羽隐约想起一些不好的过往，虽然零碎，但足以让他的内心忐忑不安。
这是在预示着他将来也会遭此劫难吗？
他心口紧了紧。
“喏，给你。”唐恬心不甘情不愿的又从兜里掏出一个药品递给陆羽。
陆羽的思绪被他打断，他看了看那药品，没伸手去接。
“拿着啊。”唐恬催促道。
这样三番两次受人恩惠实在有些不好……
“多谢你的好意，只是……”
远处的李连尘在向唐恬比拳头，陆羽一望便知晓是怎么回事了。
陆羽无奈的笑了笑。
“不准笑，你笑起来好丑。”李连尘看了他一眼呵道。
陆羽赶紧收回了笑容。
唐恬见他半天不肯接，便亲自上前把那药揣到了陆羽衣袖中。
正在陆羽退还不能想说一个谢字前唐恬打断他道：“要谢便去谢连尘吧，少爷我如今才知道讨好一个人有多么不容易，可谓是散尽千金也未博得他一笑，倒是你个病痨子笑了起来，唉。”
病痨子，当真有这么夸张？就是肤色白了些，身体瘦了些，嘴唇白了些，也没他说得如此弱不禁风吧。
“还有，你以后别笑了，你笑起来真的很难看。”唐恬又补充道。
此刻陆羽的笑容才真是僵在了脸上，只余下苦笑，唐恬一行人只觉得他笑比哭难看，便速速转身离去了。
其实也并非丑，而是他们看到陆羽笑时，那笑容中总掺着几分诡谲，神秘和阴沉。
而陆羽本人却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