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最后一级阶梯。
杜浔如释重负地走到了楼下,松了一口气。这是他走过最为漫长的一次楼梯了。
“嘭……”重物落地的声音。
这一声闷响好像正好砸到了杜浔的心口上,一下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一种不好的预感席卷了他的全身,他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地束缚住了,难以动弹。
时间好像静止了,他看不清眼前夕光里翻滚的尘埃,眼里只剩下了明晃晃的落日。
它张扬地把自己最后的光都洒到了他的眼睛里,没有问过他的同意,他觉得眼睛发疼。
晚霞和夕光,居然互相排斥了。
“有人跳楼了!”
“情况啊!这小姑娘是谁家的啊!”
“没见过啊……有点眼熟,不知道是谁家的。”
这些人的议论打断了杜浔,他的时间恢复了流动,他大步地迈了出去。
林暮色,穿着一身白裙,就这样落到了地上。
黑发披散着,她鲜红的血液在这片白裙上弥漫开来,纹路清晰,好像正在染红白玫瑰的花脉。
白玫瑰变成了红玫瑰,如她本人一样,张扬热烈。
而这热烈让杜浔喘不过气来了,刚刚才松的一口气,现在又全熟奉还给他了!
不,还要更加糟糕,林暮色已经让他失去思考的能力了!
“小伙子,你是……”旁边围观的路人终于注意到了杜浔,打量了他一番。
“你是从这栋楼出来的吧?这姑娘,你认识不?”
杜浔哑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是,他是从这栋楼出来的,他认识林暮色,而且,林暮色在落地之前,只和他一个人见过面。
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把杜浔吓了一跳,原来已经有人报警和叫救护车了。
救护车……
杜浔逼着自己又看了看血泊中的林暮色,怀疑着:叫救护车还有用吗?
“救护车来了!让路让路!”
穿着白衣服的人喊道,其他人都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他们把林暮色抬上了救护车。
只是三楼,林暮色没死。
一瞬间的放心之后,杜浔又重新紧张了起来。
放心是因为林暮色可能不会死,紧张又是因为她也有可能再也醒不来了,或者留下什么残疾。
而亲手毁了她的人,就是杜浔自己!
“先生,打扰一下,你是刚刚那位小姐的什么人?”
警察走了过来,询问杜浔。
这里看热闹的人群里,他的木纳显得格格不入,让人一眼就怀疑和他有关系。
杜浔愣了愣,他是她的什么人?现在他也不知道了。
警察看杜浔不说话,便主动询问道,“家人吗?”
家人?杜浔在心里反复地琢磨着这两个字的份量,他们好像从来都不是家人。
可他们是什么关系呢?前男女友?
杜浔沉默着,显得更加可疑了。
警察也很是无奈,以为杜浔是伤心过度,可现在也不是伤心的时候了。
“她是你女朋友?”
这个问句一下子打中了杜浔的内心,他的脸色变了变。
“朋友。”杜浔在嘴里挤出了这么两个字,又觉得浑身变扭,他们只是朋友吗?
在他走下楼梯的那一刻,他们不再是男女朋友了,所以是的。
可也正是走下楼梯的那一刻,也就是林暮色纵身越下的那一刻,他们好像又不是这么简单的关系了。
同一个瞬间,林暮色无论生死,都和杜浔脱不了干系了。
警察打量了杜浔一番,有些不信他的话,毕竟不可能会是普通朋友。
但他也什么都没说,只告诉杜浔,“你和她一起去医院,上救护车吧,医院会需要证明的。”
杜浔点点头,他在此时此刻无比感谢这个警察,是他为杜浔提供了第一个准确的行动。
否则杜浔将会在这里站到不管日月更替,都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杜浔上了救护车,和林暮色一起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她白裙上的血已经流到了救护车的床单上了。
好像和她有关的一切都被染红了,包括杜浔也是。
这一切都让杜浔感到陌生,包括林暮色那张没有血色,没有表情的脸。
杜浔跟着护士一直走到了手术室门口,直到被拦下,他才停住了脚步。
医生说,“家属止步。”
家属?这真是一个比朋友更加荒谬的关系了。
杜浔笑了笑,留在病房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