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司域十四岁是什么样子?
晚翎很想知道。
他每一年的样子,她都想看看,但此刻不想看,因为她不想把脸露出来,不想让他看到她泪流满面的样子。
于是,她说,“湛司域,我困了。”
湛司域怔了一下。
她主动跑到他的书房,对他说了那么温暖的话,他以为他们之间更进了一步,而此刻,她却要赶他走了。
大概是她真的困了吧。
“好,那睡吧。”
他将相册收好,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而后起身出去了。
当房门被轻轻关上的时候,晚翎才敢把脸露出来,两只眼睛已经红得像两颗熟透的桃子。
回想起三年前暗算他,三年后她又拿刀伤过他,还差一点让他死在海上,还将他从三楼推下去……
她伤了他那么多次。
貌似,她才是只女魔鬼。
汹涌如海浪般的自责,一波一波地将她淹没。
“湛司域,对不起。”
她坐起来,倚着床头,打开灯,又将相册翻开。
她急切地想看看,他后来是什么样子。
可是突然想到,十四那年的他,有了叶菲雪。
叶菲雪将他从大火中救出,是他一直感恩的人,他那么宠她,那么这本相册里,一定有很多叶菲雪的痕迹。
她突然就不想看了,她很怕看到他将叶菲雪宠在掌心的照片。
当年如果是她将他从大火里救出的,该有多好,或者说,她八岁时所救的那个小哥哥,就是他,该有多好。
颇有些失落,她将相册放回去,又重新钻进被子,睡了。
不论怎样,今夜还是温暖的。
今夜之前,她恨湛司域,恨他强迫她,恨他打乱她的人生。
今夜之后,她再不恨他,反而想起他时,心怀感激。
翌日清晨,晚翎醒来,第一次,她在湛司域身边,睡得如此安心。
他不是魔鬼,是恩人。
心,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了。
厚厚的窗帘阻挡了阳光,但阻挡不了声音,她听到他在与大白愉悦地说着什么。
于是她起身,拉开窗帘,来到了阳台上。
阳台是露天式的,她走出来便一下子沐浴在了明媚的阳光中。
她看到湛司域穿着舒适的黑色运动衣,正在跑步,大白撒了欢地跟着。
那一人一狗,在清晨干净的阳光下,勾勒出岁月静好的画面。
晚翎歪歪头,笑了。
“湛司域!”她远远地喊他,当他看过来的时候,她大声道,“你等我一下!”
语罢,她转身走回卧室,迅速换好衣服,下楼。
待走出别墅时,湛司域和大白都守在台阶下,全都笑盈盈地看着她。
晚翎换上了白色运动衣,长发梳成了利落的马尾。
她轻盈地奔下台阶,像个热爱运动的少女。
大白第一个迎上来,摇着尾巴。
晚翎摸了摸大白的头,继而笑着看向湛司域,“以后晨练的时候,请叫上我。”
湛司域受宠若惊,“你愿意继续住在这里?”
“嗯,”晚翎点头道,“你想让我住在这里,那我便住。”
湛司域的眼神倏然变得极深,像两汪湖水,微波荡漾。
他深深地看着她,“晚翎,”他说,“把婚离了,好吗?”
不论怎样,他想要她先从那段形婚里解放出来,想到她还要住到月明居,他心理上难以接受。
令他没想到的是,晚翎很爽利地答应了,“嗯,会离的。”
“真的?”
“真的,但还要等一段时间。”
“什么时候?”
“待晚芯玫把孩子生了。”
是的,要等到晚芯玫生下孩子。
这是她对湛寒澍最后的仁慈,不让他被骗,以报答那夜车祸时,他舍身救她。
湛司域的眼神更加深邃了。
他明明感觉到,晚翎的心向他靠近了,于是他激动地上前,捧起了她的脸。
“晚翎……”
“湛司域,”晚翎抢先道,“你是想要我的身体,还是想要我陪伴?”
湛司域倏然蹙了蹙眉,“这两件事难道是分开的吗?
如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这两件事不都是水到渠成,自然发生的吗?”
“不一样的,”晚翎仰着脸看他,“湛司域, 在我这里这两样就是分开的。”
“如果我全要呢?”
“你不能太贪心。”
“可我就是很贪心啊。”
“我做不到的。”
湛司域久久地沉默,他从来没想过,想和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会面临这么复杂的问题。
晚翎却是笑了。
她单手扣在他心脏的位置,她知道他这里很孤独,很空虚,需要一份感情来填补,“你更需要我陪伴,是吗?”
湛司域默认了。
是的,他需要她陪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若不在,心里空空茫茫的。
“所以,”晚翎拉起他的手,“我会陪伴你,如果你腻了,就告诉我,我会悄悄离开。”
在有限的时间里,给他最好的陪伴,这是她唯一能给他的报答。
“走吧,去做我们都喜欢的事情。”
说着,晚翎拉着湛司域向草坪间的跑道上奔去,大白也跟着奔起来。
两人一狗,自成一景。
在晚翎之前,湛司域从没见过体力这么好的女孩子,她陪着他跑完了三千米,还能在健身区训练半个小时。
她像一束光,照在他的心上。
待晨练结束,两人回到别墅,都出了一身的汗,分别回到房间洗澡。
晚翎迅速冲了澡,换好衣服,便下楼做饭。
湛司域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晚了一步,当他走进厨房的时候,便看到晚翎已经在那里忙碌了。
她居然愿意给他做饭吃,这让他再次受宠若惊。
想想自相识以来,她可从没给过他好脸色,一夜之间,她转变如此之快。
这让他有种错觉,她只是在迷惑他,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她便会再次逃离,这一次可能会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
于是他有些害怕。
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晚翎,我真的会信守承诺,再不逼你做任何事,你别逃,嗯?”
晚翎点头,“不会。”
湛司域深情地吻她的头发。
其实这样的陪伴就很好了,心灵上的陪伴,比身体上的陪伴,更能填补他心里的空缺。
晚翎将做好的早餐端上桌,并亲自给湛司域放好餐具,笑盈盈地唤他,“吃饭吧。”
湛司域有点恍惚,“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晚翎弯了弯双眸,笑着道,“你不是说想要我和你这样过日子吗?
那就过下去吧,过到你腻为止,反正陪伴你这样优秀的男人,我感觉也挺不错的。”
湛司域不理解她这拧巴的思路,但也接受了。
他突然说,“今晚我要飞往H国,与宫氏集团继承人宫慕深,有个私人会晤,他会带上女伴,你陪我去吧。”
啪嗒一声,晚翎手中的餐叉跌落在盘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