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老夫人的话,湛司域身体陡然僵住,“奶奶,您说什么?”
他快速凑近老夫人的唇边,想要听得更清楚些,但是老夫人气息越来越弱,只见她唇瓣翕动,却听不见她发出任何声音了。
“奶奶,我的亲生母亲是谁?您不让我去找什么?”
湛司域反复地问,可是老夫人翕动的唇却慢慢地闭合了,握着他手的胳膊,也倏然落了下去。
“奶奶!”
湛司域心下一恸,连忙去握老夫人的手,可不论他怎么呼唤,老夫人都没有反应了。
他将手指放在老夫人的鼻孔处,却已经探知不到鼻息了,他又去摸她的心脏,心脏也停跳了。
老夫人今夜便去了。
晚翎明明说奶奶还有几日可活,可是今夜就匆匆地去了。
湛司域明白,都是因为看到他,奶奶情绪激动才提早去了。
不过好在奶奶走得安详,没有遗憾,因为她找回了最爱的孙子。
湛司域紧紧握着老夫人的手,贴在颊边,无声地落泪,恨自己明白得太迟。
再一次失去生命中重要的人,他痛得全身战栗。
他此生最怕的就是生离死别。
就这样一直守护到天亮,等有人来了,他才悄然离开。
时隔半年,湛家再一次为老夫人举办了葬礼,而这一次,再也没有奇迹出现。
老夫人终于入土为安。
湛家再也没有老太君。
非常不幸的是,湛正南老爷子,因为悲伤过度,在葬礼当天,也突然离世了。
湛家几天之间,接连举办了两场葬礼,同时失去两位最高长辈,一时间被浓浓的悲伤气氛笼罩着。
老夫人临终所说的话,成了湛司域的心病。
如老夫人所说,栗静恩不是他的亲生母亲,那么他的母亲是谁?
他想起从小到大,栗静恩总是无故担忧他会突然离世,这又是因为什么?
突然之间,湛司域再次觉得自己像个孤儿,他的亲人们,都一个接一个地,去了另一个世界,只剩他孤单地活着。
哪怕他现在已经是走在食物链最顶端的人物,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来守护,但心灵上的缺口无人可补。
爱他的人,全部都去了。
晚翎第一次,从湛司域身上,感受到了浓稠的悲伤和颓废气息。
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邪诡霸道的,偶尔精分幼稚,可接连失去两位亲人后,他整个人都被一种暗色调笼罩了。
她主动住进梦水榭陪伴他。
下葬了湛正南老爷子的当晚,湛司域站在梦水榭别墅的天台上,无比落寞。
他对晚翎道,“我现在只有你了,你不能离开我。”
语罢,他紧紧地拥她入怀,像寻求心灵安慰一样,用面颊无间地贴着她的额头。
他说,“晚翎,我需要你的陪伴,你若离开我,我没办法活。”
晚翎安静地眨着眼睛,不知所措。
她给不起承诺。
她还没有找到晚驰,在这件事完成之前,她不可以拿前途去赌宫慕深的仁慈。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璟翎公司高歌猛进,凭借独一无二强大的技术优势,疯狂席卷了市场,并赢得了极佳的口碑。
终以破竹之势兼并了晚氏。
晚翎成功夺回了父亲留下的基业,也如父亲当年那样,成为新一代无人机领潮人。
没人再说她是小孤女,每个提起她的人,都称她为优秀的女企业家。
晚翎心里明白,她成功的背后,是湛司域的退让。
鼎荣也研发出了同等技术水准的太阳能无人机,却迟迟没有入市。
湛司域把整个市场都留给了她。
立冬这天,晚翎踏着清晨的阳光,回到了藤园。
她穿着雪白的长款风衣,脚踏着黑色皮靴,干练的短发透着知性的犀利。
走到藤园外,她伸手推开雕花铁门,踏着石板路,一步一步走向藤园别墅。
两旁的紫藤花已经枯萎凋零了,铺了一地的黄藤。
她不急不徐地向前走,身后涌起如江河般奔涌的记忆,往事一幕幕,悲喜交加。
她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好好地活了下来,还夺回了本属于他们的家。
今天,她才算是荣归故里。
下一步要做的,便是驱逐入侵者。
晚家落败,仆人早已跑光了,一路上也没见个人影。
晚翎来到别墅前,一级一级走上台阶,抬手推开了别墅的门。
站在玄关处,便听见晚家人又在争吵。
与以往的争吵不同,这一次,他们的天塌了。
晚承远坐在沙发上,早已一夜白头。
他目光呆滞,一遍一遍地自言自语道,“来索魂了,我大哥大嫂来索我的魂了。”
杜西华烦躁地瞪了晚承远一眼,继而哀求道,“婷茹,你去求求湛尚廷,他总该念些旧情,帮我们家度过难关啊。”
晚婷茹比杜西华还要烦躁,“我哪里敢去找他?我若去找他,叶菲雪会抽死我的。”
杜西华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们都生死存亡了,还怕叶菲雪做什么?
你拼了死也得去求求湛尚廷,不然我们家真的完了。
我们家现在背了十几亿巨债,等那些债主讨上门来,我们全都得被逼死。”
晚婷茹要面子,从没敢跟晚承远和杜西华说,她与湛尚廷根本不是他们所认为的那种关系,湛尚廷对她极度冷漠。
她后来终于明白,湛尚廷不过是在逢场作戏,他对她没有一点情分。
此刻被杜西华逼得急了,晚婷茹脱口而出,“我都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我怎么求他?”
杜西华不可思议,“你不是他承认的女朋友吗,怎么可能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晚婷茹大声吼道,“就是没有!”
杜西华被吼得懵了几秒,继而道,“那就是去鼎荣集团找他。”
晚婷茹自嘲地笑了一下,“你以为我没去吗?我们家破产之前我就去了,结果湛尚廷见也不见,还让保安把我丢出来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杜西华本能地问道。
“还不是因为我没有健康的心脏!”
晚婷茹失控地吼道,“我做他女人又不能侍候他,他当然会嫌恶我了!都怪你们!
你们没把我生好,又没有早早把晚翎的心脏挖给我,我今天的不幸都是你们造成的!”
杜西华被吼得一愣一愣的,继而她看向晚承远,“你别犯神经了,赶紧想办法!”
然而晚承远仿佛根本听不见她的话,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成器的东西,我自己想办法!”
杜西华恨恨地骂完,便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