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晚翎暗藏着防备与敌意,栗静恩整个人都娴雅至极。
湛夕葭礼貌地打了招呼,“静恩夫人。”
栗静恩上下打量了下湛夕葭,继而微笑着点头,“真乖,夕葭可是越来越漂亮了,真是我们湛家的骄傲。”
此刻的栗静恩,像极了一个贤淑温慈的长辈,根本让人想象不到,她竟是个狠辣无情的武术极高手。
湛夕葭羞涩地道,“静恩夫人过奖了,您才是我们湛家的典丽之人。”
湛夕葭看栗静恩的眼神,充满了善意与尊重。
她惧怕戴着面具的湛司域,并不惧怕一脸温和善慈的栗静恩。
单纯如她,看不破这深宅大院中的险恶。
她还不明白,这里的人其实都戴着面俱,每个人都把自己的脸,活成了面具。
栗静恩的目光,从湛夕葭明丽的小脸上划过,最终落在晚翎的脸上。
晚翎还是很平静,但心跳得厉害,那日栗静恩的可怕形象,还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
不过,晚翎的脸上没有表露出来一丝怯意与慌乱,她静静地回视着栗静恩,粉唇微微抿着,就像一朵娴静的花。
如此对视几秒。
栗静恩缓缓地勾起唇尾,雅然地笑了,“晚小姐今日回来看老夫人么?”
她不叫她二少夫人,只称晚小姐,这个称呼在别人听来没什么,但晚翎明白,别有深意。
栗静恩不承认她是湛家的人。
当然,于晚翎来说,无所谓,她自己也不承认自己是湛家人。
既然栗静恩没有在此与她正面冲突的意思,晚翎便也逢场作戏,“是的,静恩夫人。”
她同样回以栗静恩温雅的笑容。
栗静恩再次雅然地笑了笑,上前推起湛司域的轮椅,“走吧,司域,陪妈妈去说说话。”
湛司域看了晚翎一眼,便任由栗静恩推着走了。
晚翎安静地立在原地,目送这对母子远去。
突然,她注意到,栗静恩旗袍上所绣的花纹,与她收藏的那枝复古白羽箭箭尾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晚翎已经平复下去的心跳,突然又狠跳起来。
难道那日阻止她给孙冠辉父亲治病的人,与栗静恩有关,或者说就是她本人?
那么孙父口中所说的夫人,到底是栗静恩,还是另有其人?
所以,给湛夕葭下毒的人,也与栗静恩有关,或者说,就是栗静恩本人?
晚翎的脑子一下子就乱了。
栗静恩给湛夕葭下毒她能理解,两家仇深似海,这一点从湛司域的态度上就可以窥见到。
可是栗静恩与孙冠辉的父亲有何关系?
“晚翎。”湛夕葭唤道。
晚翎的思绪突然被湛夕葭打断,她倏尔回过头来。
只见湛夕葭的表情还是那么单一,一味地沉浸在她的爱情纠结里。
湛夕葭继续此前的对话,“晚翎,你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晚翎微微叹息,倘若湛夕葭不是湛司域的堂侄女,她定会好好解释。
但因为湛夕葭与湛司域的特殊关系,她便不需要解释了。
非但不解释,她还要让湛夕葭继续误会下去,以期能够让湛夕葭死心。
晚翎道,“夕葭,很抱歉,我与湛尚廷早就认识了,我和他的关系,也正如你所担心的那样,我们非常密切。”
湛夕葭眼底几乎要涌出泪来,大声回应道,“我不相信!”
晚翎却是无比淡定,“你可以去问你弟弟湛寒澍,他早就知道我与湛尚廷的关系。”
“你说寒澍早知道?”湛夕葭的情绪变得非常激动,“既然你有湛尚廷,为何还要绑定寒澍?”
晚翎状似有些羞愧,“我与湛尚廷只是金主与金丝鸟的关系,是拿不到阳光底下来的。
我跟他只为钱,可没资格做什么大湛门家主的夫人。
像湛尚廷这样的男人,他的女人数不胜数,我也只是其中之一。
这就是我欺骗你的原因,我不希望纯白如你,也像我一样成为权势男人的掌中玩物。
你出身好,又漂亮,应该去谈场真正的恋爱,有个正常的婚姻,生个名正言顺的孩子。
夕葭,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吗?”
湛夕葭依旧很激动,但眼神已不像先前那样充满敌意了。
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晚翎,”她哽咽着说,“对不起,我误会你的好心。”
晚翎总算松了口气,想来,她与湛夕葭之间的敌对应该能解除了。
她抬手拂了拂湛夕葭的头发,微笑着道,“没关系,夕葭,你能明白就好。
你是我从昏暗的阁楼里带出来的,是我医好的病人,我对你有着无限殷切的期望。
我把你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就希望你能一直健康幸福地生活,不再重走痛苦的路。
可不想看到你因为别的什么事情,而毁了自己,尤其不能因为男人。”
湛夕葭静静地听着,哭得更加厉害了,“可是晚翎,我心真的好痛,痛得像要死掉了。”
晚翎叹息着把湛夕葭拥进怀里,明明她比湛夕葭小,却反而像个长者。
她耐心地劝说道,“夕葭,千万别为男人犯傻,大多数男人都不值得女人去犯傻的。
能让女人为之犯傻的男人,其实凤毛麟角。
待你持续融入这个社会,经历些人情冷暖恩爱怨恨,你就会明白,其实男人真的不重要。
女人的心是很珍贵的,不可以轻易就给出,否则痛苦的是自己。
而且爱情是精神层面的奢侈品,不是生活必须品,也不一定非要拥有才可以。
人生拥有爱情固然美好,但没有爱情也不会少块肉,这种精神奢侈品宁缺勿滥才好。
女人守得住自己的心,才能快意潇洒,你切记。”
湛夕葭缓缓地与晚翎拉开些许距离,“晚翎,”她看着晚翎道,“你才那么小,怎么好像人生专家一样?”
晚翎倏尔笑了,“是生活教会我的,”她拉起湛夕葭的手,“走吧,我要去看老夫人。”
语罢,两人一起向别墅走去。
她们走后,湛司域控制着轮椅,缓缓地从角落里滑出来,眸底深邃莫测。
晚翎的话,他刚刚都听到了。
原来她对人生已经这么通透,把让无数男女飞蛾扑火的爱情,也看得如此之淡。
与她相比,他在爱情面前,却还像个毛头小子。
她那些话是不是意味着,她对那个给她戴上蝴蝶耳钉的人,是真正的爱情?
否则她怎么肯愿意为那人生孩子!
湛司域感觉心脏的位置绵延开痛感,像在烈火里烧,像在沸水里煮。
栗静恩从湛司域背后走出来,语气严肃地道,“司域,晚翎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