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支录音笔。
乔雅惨白地道,“我把我想对司域说的话,都录进了这支笔里,待我死后麻烦你交给他。”
宫慕深冷漠地道,“我凭什么要为你做这些事?让你们母子死都不能再说上一句话,让他永远不知道你的遗言是什么,这才是我所愿的。”
“不,你没有那么心狠。”
乔雅微笑着摇了摇头,顺势依偎顾宫慕深的怀里,终于,他们母子两人亲密地接触了,这是这辈子第一次。
乔雅很满足。
她曾无数次梦想着与儿子这样依偎在一起,说一说心里话。
今日实现了。
这样死去也不遗憾。
“慕深,你是我的儿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不论你怎么恨我,我都与你母子连心,我能感受到你内心对我的爱。”
“对不起,妈妈错了,妈妈从前冷落了你,让你伤心难过了。”
“妈妈不是不爱你,只是妈妈不敢爱你,因为一旦去爱你,就会想起你的妹妹,她被你父亲送走了,至今都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妈妈逃走,去爱别的男人,去和别的男人生下孩子,都是为了逃避这份悲痛,妈妈不该拿你来做报复你父亲的筹码,妈妈错了。”
“在你和司域之间,其实妈妈心里更爱你,你是妈妈的第一个孩子,你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妈妈曾对你有着莫大的期望。
甚至你还没有出生,妈妈就亲手给你做了许多小衣服,那些衣服现在都还好好地放在我床下的箱子里。”
“妈妈爱你,胜过自己的生命。”
“可为了报复你的父亲,报复整个宫家,妈妈故意冷落你,想以此让你的父亲心痛,今天,妈妈终于知道错了。
我的做法没有报复到任何人,只报复了我自己,看到你那样恨我,看到你和司域水火不容,我恨悔至极。”
“最让我悔恨的,是送走晴晴,我当时以为这样可以很好地阻止你和司域之间的战争,可没想到,害了晴晴。”
说到此,乔雅的气息已经越来越虚弱了,简直气若游丝。
宫慕深的眼泪也大颗大颗地往下落,他紧紧地抱着乔雅的身体,哽咽道,“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说了。”
“我必须得说,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乔雅还是惨白地笑了,眼角处却溢出了泪花,“妈妈死后,就埋在这座城堡之下,活着时妈妈没有好好爱你,死后妈妈一定好好守护你。
还有,妈妈拜托你,把妹妹找回来,她与你是龙凤胎,是你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
你也不要再和司域斗了,你们是兄弟,是亲人。
是妈妈不好,因为妈妈的错,让你们之间结下了恩怨,妈妈死后,这恩怨就散了吧。”
“对不起,我把你的晴晴弄丢了,现在,我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来向你赎罪。”
“慕深,你下辈子一定还要来找我做妈妈,下辈子妈妈只生你一个孩子,把所有的爱都给你。”
“慕深,再见……”
说完这句话,乔雅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整个人都软哒哒地倚在宫慕深的怀里,再没了声息。
宫慕深久久都没有动,无边的悲痛,从四面八方向他聚拢,将他淹没。
乔雅女士说,他是她心里最爱的孩子。
乔雅女士还说,下辈子还要做他的妈妈,只生他一个孩子,把所有的爱都只给他一人。
“呵呵呵……”
宫慕深低低地笑了起来,声线里夹裹着浓稠的悲痛。
小的时候,他看着妈妈的照片,无数次想象着被妈妈爱是怎样的幸福感受。
他的妈妈看起来那么漂亮,那么善良温暖,就像女神一样,若是被她抱在怀里,他一定会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可是后来,终于见到母亲了,她却不爱他。
他无数次问自己,是不是自己长得很丑,是不是自己很不优秀,所以妈妈才不爱他。
所以他努力学习,努力拼搏,想要做到最好,想要妈妈看到他的好。
但无论他怎么奋斗,做到怎样好,妈妈都还是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以至于他渐渐地就绝望了,就不再奢求妈妈的爱了。
他就这样,孤独而自强地长大了,那份对母爱的奢求和渴望,也渐渐地化成了恨。
恨到了极致。
可今天,妈妈突然告诉他,他其实是她心里最爱的孩子。
就在一瞬间,他心里所有的恨和怨,都像雪崩一样,以摧枯拉朽之势坍塌了。
雪还在不停地下着,那个从来都无情狠绝的宫家少主,跪在白雪皑皑的世界里,哭了一整夜。
白岸远远地站在一旁,陪了一夜。
整座城堡,都被一种极致的悲凉笼罩着。
御苑山庄里。
半夜时分,湛司域倏然醒来,没来由地难过,烦躁。
他甚至无意间听到一声,深深的遗憾的叹息,像是来自他的母亲的。
他辗转反侧,再难入眠,为免吵到身旁的晚翎,他便悄悄走出房门,来到别墅前的平台上,淋雪。
他内心越发急切了,急切地想要摧毁宫家,轰开艾德城堡的大门,接他的母亲回来。
洪森走过来汇报。
“湛先生,很奇怪,这两天宫氏突然撤出了许多暗力量,战斗力大不如前了。
而且宫慕深似乎不怎么恋战了,面对我们近日的猛烈进攻,他都没什么反应,哪怕宫氏遭受重创,他也没有回击。”
“看来他是真的遇到什么难题了,以至于无暇与我们周旋,我倒是很好奇,他遇到了什么事情。
这可真的有点扫兴,这么好的对手,突然中途放弃了。”
两人这样闲聊着,不知不觉天亮了。
雪停了,山庄里一片白茫茫。
乌云散尽,天空之上蔚蓝如洗。
一架私人直升机从远处天边飞来,最终降落在了别墅前的平台上。
湛司域认得,那是宫慕深的私人飞机。
他微微地眯了眯眼睛,视线笔直地落在舱门上,等待着宫慕深走下来。
然而,机舱门开,不见宫慕深,是他的助理白岸,穿着一身孝服走了下来。
湛司域双眸猛地一缩,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间。
这时,晚翎也醒了,看到楼下的情景,她迅速穿衣跑了出来,“白助理,发生什么事情了?”
白岸对着晚翎礼貌地点了点头,继而看着湛司域道,“湛先生,我来报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