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
顾珩送走了大夫,回头就看到一脸担心的少年,站在床边。
他走过去,凤修染立刻让开了自己的位置。
顾珩坐在床边,拿下洛夏津额头的帕子,又过了一遍水,才放到她额头,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完全没有理会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
凤修染感觉这位侠士好像不喜欢他,非常不喜欢。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认识洛夏津的?”
“请问您是?”
“她哥!”
两个字,果断又冷漠。
凤修染知道洛夏津有个哥哥,两人一路上经常聊这些,于是松了一口气,拱手行了个礼,“大哥,您好,我叫凤修染。”
他把两人相识,一路来京城的事都说了,事无巨细。
跟他查的一样,顾珩态度柔和了几分,“修染,坐吧,你一路照顾这个惹祸精,辛苦你了。不过,你怎么知道她爹是霖王?”
“她烧得迷迷糊糊跟我说的。”
凤修染在桌前坐下,一杯茶推到了他面前,抬头,就是顾珩淡淡的笑意,“喝点茶。你们怎么狼狈成这样子了?”
他端起茶喝完,昨天到今天,终于肚子里进了点热的,长舒一口气。
顾珩也不着急,等着他开口。
“顾大哥,我们可真是太倒霉了。”
凤修染把两人一进京就被人偷了东西,然后露宿街头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
“昨晚,你们就睡在大街上?”
“嗯。”
顾珩低低头看着还在发烧的洛夏津,眼底浮起心疼之色,他站起来,“修染,我在隔壁开了一间房,你也累了,可以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多谢你一路照顾她。”
“我,我也没做什么,我还是蹭妹妹的光,才这么快到京城的,应该是我谢谢她。”
妹妹?
顾珩眼底划过一抹不悦,面上还是浅笑道:“一切等她好了,再说吧。”
“嗯嗯。”
等凤修染去了隔壁房间,顾珩复而坐下,看着一脸小花猫似的洛夏津,他又心疼又好气,“不是天天说自己有多精明,出门绝对没问题吗?”
竟然露宿街头,还冻病了。
他伸手贴着她额头,发现还是很烫,只得继续给她换湿帕。
……
洛夏津一觉睡醒,神清气爽。
她坐起来,随即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换了衣服,换了家里惯穿的女装,这是她的衣服!
伸手摸了一下衣服里面,脸噗地就红了。
连里面都换了!
眼珠左右乱转,完蛋了!
听到开门声,她急忙躺下。
顾珩走进来,看到床上的人紧闭双眼,身体绷紧。
他笑了,上前坐在床边,伸手轻轻勾勒洛夏津的五官,她长大了,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却又一样。
五年的分别,有了一些陌生感。
——那你妹妹如果只把你当哥呢?
顾珩低头,亲吻在她唇上,“你哪次装睡,瞒得过我?”
洛夏津猛地睁开眼睛,一张脸红扑扑的,她,她刚被顾珩亲了!
不是小时候亲娘,亲舅舅,亲大长老那样,而是男人亲女人那样,亲在嘴巴上。
他长高了,整个人都不太一样了。
好像……好像多了一点陌生感,让她有些无措。
“洛夏津!”
“叫,叫魂儿呢?”
他把她拉着坐起来,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子,“五年没见,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我长大了,顾珩!”
长大了,再说嫁人,就是认真,而不是跟娘亲说气话了。
顾珩眼神幽深,然后变得更加温柔,桑豁齐带给他的一丝不安,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
他的妹妹,他的妻,跟他的缘分,出生前就注定了。
她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存在,五年的分别,他没变,她亦然。
顾珩起身,挡住了脸上一闪而过的愉悦表情,淡淡丢下一句,“嗯,我知道,你的衣服是我换的。”
噗!
洛夏津的脸彻底红透了。
她抓起床上的枕头朝他丢去,“顾珩,你变坏了!”
顾珩侧身躲开,枕头正好砸到推门进来的凤修染脸上。
“凤大哥!”
“妹妹,你醒了,那就太好了,我真怕你烧坏脑子了。”
洛夏津撇撇嘴,“大哥,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凤修染露出一抹笑,他是真的担心,毕竟他的小媳妇儿就是发烧烧坏了脑子的。
洛夏津从床上下来,跑到顾珩身边,“我给你说,这是我哥哥,顾珩。”又转到凤修染身边,“这是我结拜大哥!”
“谢谢你一路照顾这个惹祸精,既然她跟你结拜,我比你年长几岁,你以后我就是你兄长了。”
“大哥!”
凤修染拱手行了个礼,他见这位顾大哥身手了得,应该也是江湖中人。
如今能结交,自然是乐事。
洛夏津开心地笑起来,“那以后我就叫你二哥。等找到你媳妇儿了,你带着你媳妇儿跟我们回村子,我娘分你一半。”
凤修染感动得眼眶发红,拼命点头,“好!”
没想到出来找媳妇儿,还能多个大哥,小妹,还有……娘。
顾珩疑惑地看向凤修染,“找媳妇儿?”
凤修染也不想什么事都跟别人说,但凭他自己,恐怕这辈子都别想找到青糖了,只好把自己来京城的目的说了。
解释完,凤修染突然觉得房间里的气氛好像都温和了很多,没那么紧迫了。
顾珩笑着招呼他坐下,问:“她叫什么名字?我也不能白受你这一声大哥,能帮忙的我一定会帮忙。”
凤修染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是在山里捡到她的,她那时候状态不太好,谁也不认识,我问过大夫说是发烧脑子烧坏了。”
“这……那有其他线索吗?”
凤修染从怀里拿出一个金簪,“这是她的东西,我一直收着,我们再穷的时候,都没卖,我本来想着等我长大了,再带她寻亲的。”
结果,她家先寻来了,却连见他都没见,就把人带走了。
顾珩拿起金簪,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做工极精致,不是一般人家。”
把金簪还给凤修染,“但在这京城,要凭一根金簪,找一个人,也跟大海捞针差不多。”
凤修染也耷拉下脑袋,“她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有点笨,但我教了她几年,她都好多了。她说如果她丢了,让我一定要找到她,我答应过她的!”
“这点线索……”
顾珩看向洛夏津,摇了摇头。
洛夏津拍拍凤修染的肩膀,“大哥,你放心,我们一定能找到嫂子,我帮你找。谁说没有线索?去年才找回来的小姐,还发烧烧坏过脑子,这么大的线索啊,我们去给有钱人看病,然后到后宅里打听消息,肯定能问出来的,我娘说过,高门大户的后宅,最藏不住事儿了,也是最好打听私事的。”
凤修染眼里放光,“真的可以吗?”
“嗯嗯。”
等凤修染离开后,顾珩靠坐在床边,有些疑惑。
他从小看到大的洛夏津可不是随便遇到个人就能掏心掏肺地结拜,她对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凤修染也太上心了。
洛夏津盯着他,眼神复杂,带着一丝期望,别扭,还有恼。
顾珩疑惑了片刻,突然回过神,宠溺地摊开手臂:“来吧。”
洛夏津出生后,一直是顾珩照顾大的,小时后,他干活,她就趴在他背上;他休息看书,她就趴在他怀里。
此刻,洛夏津趴在顾珩怀里,鼻息间不再是少年郎的气息,而是一股让她闻到会脸红,会心跳加快的味道,不难闻,反而带着一股淡雅的墨香。
“这五年,想我吗?”他伸手轻抚着她的头发。
她伸手抱住他的腰,以为不想的,可此刻抱住已经从少年郎变成青年的精装身体,她才觉得,原来,好想好想他。
“顾珩,你再丢下我,我像大哥的小媳妇儿一样,让你找不到我。”
“我一定会找到你!”
她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低头把玩着他走之前送她的小葫芦,“这个小葫芦都包浆了,你走了五年。”
“以后不会走了。”
“嗯。”
“安安,为什么那么热心帮凤修染?”
“我在预知里,看到了他。”
顾珩严肃了起来,他知道洛夏津能预感到未来的事,她是圣族村圣女,出生就有天赋。
他本来不信,可最后也不得不信了。
但这些年,洛夏津看到的都是她身边的人,凤修染可是刚认识的人。
他轻抚着她的头发,问:“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我跟他抱在一起哭。”
顾珩皱眉,“要哭,你也得抱着我!”
“可是,哥哥……”
她仰头看向他。
他低头对上她有些茫然的视线,“嗯?”
“如果我抱着他哭,是因为你不要我了呢?”
顾珩一愣,随即捏了下她的脸,“你又没烧坏脑子,说什么胡话!”
“如果呢?娘被坏爹爹伤害,可娘还是想着爹爹,我好多次听到娘睡着了还叫着爹的名字。”
“我不会伤你。”
“嗯,我信你,你不敢,因为我会给你下毒!”
洛夏津朝他吐了下舌头,重新趴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很安心。
顾珩笑了,“我累了,陪哥哥睡一会。”
说罢,搂过洛夏津,拉过被子给两人盖好。
被子盖到了她鼻子上,她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不是……想跟我……洞房?”
“小小年纪一天想什么呢?洛夏津,你之前竟然逛青楼,这件事我会告诉娘,你等着受罚吧!”
“哥哥,我,我是——”“闭嘴,睡觉!”
他搂住她,只是搂着睡觉,就如他们幼时那般。
没过多久,洛夏津果然睡着了,顾珩缓缓睁开眼睛,静静看着她。
洞房……他怎么会不想?
可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