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她笑吟吟地喊着姐姐,眼里却是直勾勾地看着云时。
鬓角掉落两根黑丝,更是显得那张未施粉黛的小脸清纯无比。
饶是我再傻,心头也猛地窜起一股强烈的不适感,那股不适感几乎要将我整个人裹挟住。
我压下这一丝不适,冷漠的外表下,是刻在骨子里的自卑,我还是下意识低下头来。
云时自小生活家庭幸福美满,林沐晴即使家庭贫困,可依旧是父母的掌中宝。
而我...从小自力更生,往大了说,其实与孤儿没什么两样。
想到这,我手中紧紧地攥着被子,一股名为不堪的情绪在胸腔不断翻涌。
短暂安静了几秒,云时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语气也一如往常温柔至极,
「秋容,我记得你爱吃苹果,我给你削一个?」
抬眸看去,只见云时直接无视她,自顾自地拿起一个苹果,神情是说不上的认真。
他在问这句话时,我们四目相对,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还没吹响号角,就已经宣布胜者。
听到这话的林沐晴明显表情一僵,只好悻悻坐下,眼角却还是若有若无地瞟向一边的云时。
眼底的嫉妒疯狂之色几乎要掩饰不住,我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她死死地拽着衣角的手,笑了笑,
妈妈完全没发现病房此刻已是硝烟弥漫,「哎呀,结婚好啊,你们早该结婚了。」
「得选个好日子!」
云时握着我的手,笑了笑,「妈,您决定就好。」
妈妈乐的合不拢嘴,「好好好,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我先让人算算日子。」
说完这句话,妈妈也急匆匆出了门,因为她只请了半天假,马上就到了下午上班的日子。
我半靠在床上,此时整个空旷的病房内只听得到削苹果沙沙作响的声音。
听着听着,眼皮越来越沉,到最后竟然沉沉地睡过去。
再睁眼,视线由暗到明。
眼前场景几乎让我瞬间如入冰窟。
入眼处除了有雪白的被子,还有...不远处身影交叠的两人。
两人姿态亲昵,她好似整个人都贴在云时的身上,吃着本该喂到我嘴边的苹果,笑容甜蜜。
云时嘴角亦是微微上扬,一贯面无表情的脸此时也多了几分温度。
3
这严重的过敏,来的也快去的也快,我很快就出了院。
自从看到云时跟林沐晴在医院时的亲密举动时,我的心像是被插进一根锋利无比的毒刺。
毒刺直入心脏,源源不断往外渗透出血,以至于让我出院那几天,整个人浑浑噩噩。
可不仅作为当事人的云时却连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就连我的好妹妹,看我的神情也变了。
直到某天,朋友来我家玩,撞了撞我的手肘小心询问,
「秋容,你没发现她好像一直在学你吗?」
我这才发现,一连过了半个月,林沐晴好似换了个人一般,烫了如今最时髦的卷发,穿着一身名牌,就连美甲做的都是最新款,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哪有半分当初乡下丫头的模样。
倒是与我越来越像,无论是这一头卷发,还是生活中的各种小习惯。
可我当面问她时,她却对我敷衍的很,直到今天深夜,顺着阳台往下看,却没想到看到一辆熟悉的车。
那个我日思夜想的身影从车上走下来,以及身若无骨,满脸通红,靠在他身上的林沐晴。
月光洒下银辉,落在二人相依的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我紧紧地攥着手心,似乎有什么要呼之欲出,却生生被我抑制住。
直到门的吱呀声倏得响起,我才反应过来,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摊成大字的林沐晴。
浓烈的酒意夹杂着云时身上淡淡的檀木香,几乎是瞬间充斥着整间房间。
一贯让我感到无比安心的味道,此刻却让我闻之欲呕。
我冷眼瞧着着早已变了模样的房间,衣柜上挂着昂贵的高定礼服,精致贵重的首饰盒。
样样价值不菲,并非是林沐晴能承担得起的价格。
疑惑之时,从她的手提包里掉下一张黑卡,我瞬间恍然大悟。
随之而来的滔天的怒意,我死死地攥着这张黑卡,密密麻麻的疼痛和不甘几乎将我淹没。
震怒时,眼神无意瞟到床头柜里最下面一格微微打开的抽屉,埋藏在最心底的情感汹涌而出。
我几步越过去,直接打开那个抽屉。
等我看清楚时,身形一晃,两眼一黑几乎要往后倒过去。
男友的背叛,资助女生的变故,都比不上此时心痛的万分之一。
我看着酣睡中的林沐晴,单手直接提起她的后脖颈处,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你都干了些什么!?」
这一声怒吼,直接把睡梦中的林沐晴吓醒。
她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我,倒映的瞳孔中,也终于让我看清楚此时的疯狂模样。
我双目猩红,双手微微颤抖,林沐晴被我这副模样吓到,哆哆嗦嗦地说了几个字。
「姐姐?怎么了?」
「哎哟,秋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对妹妹,妹妹还在生病呢。」
「就算做错了事,也不能这样呀,快放手快放手。」
妈妈也被我吵醒,一看我这副模样吓了一跳,直接过来掰开我的手。
从小干农活我的力气更大,依旧不愿放手,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看着林沐晴,话语冰寒至极,
「我的哨子呢?」
见她没反应,我面无表情,手下力度加重,再重复了一次,「红色的、哨子。」
手下加重的力度让林沐晴连连哀嚎,妈妈也在一旁急得不行,
「什么哨子,妈妈给你买就是了,先把沐晴给放了。」
我依旧面无表情,聚焦的瞳孔也逐渐涣散,口中依旧重复着那句,「我的哨子呢?」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爸爸语重心长的嘱咐声,「囡囡,你要听话。」
「以后爸爸要是不在了,你就吹响这个哨子,爸爸就会来保护囡囡了。」
对于寻常人来说,这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普通哨子。
可于我而言,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个哨子是我的不会倒下的精神支柱。
这是我在无数个绝望灰败的夜晚里的一束光。
...更是,爸爸留给我的最后一个东西。
耳边的声音逐渐消散,身体的力气也逐渐慢慢褪去,手下的林沐晴也终于反应过来,
「是不是那个褪色的红色哨子?」
涣散的瞳孔再次聚焦起来,我手腕翻转,用力将她一把摔在床上,厉声问道,「在哪里?」
林沐晴被我摔在床上大声咳嗽,好一会才缓过气来,眼底的怨毒之色掩盖不住,
「至于吗?就是个哨子。」
妈妈的责备声还在继续,「秋容,你说你这是干嘛?为了个哨子,至于把妹妹搞成这个样子吗!」
「这么多年的学都白念了,还有没有点教养。」
说到最后,话变得越来越过分,只听她小声嘀咕了一句,「这脾气还真跟那贱男人一模一样。」
声音很小,却在我耳边如炸雷般响起。
我下意识猛地转头看向她那张漂亮的面孔扭曲成极致的脸,心头那涌现一丝荒谬。
原来这些年,即使爸爸以生命的代价护住了妈妈,可在她心中,爸爸永远是错的。
那边,林沐晴声若蚊蝇的声音也接着响起,语气中带着些幸灾乐祸,「我扔了。」
我居高临下睥睨着她,一下就看到她那张藏不住笑的脸,滔天的怒意瞬间将理智掩盖。
「你给我滚。」
4
「妈妈,姐姐为什么对我这样。」
半掩开的门中,林沐晴委屈的声音响起。
「她这个人脾气就这样,一点就爆,跟他爸性子是一模一样。」
「好吧,那看来我是随妈妈了,今晚我要跟妈妈睡。」
「好好好,都依你。」
妈妈无奈地点了点林沐晴的鼻子,语气更是宠溺无比。
深夜起身上厕所,却看到这一副母女情深的模样,我心中一片恶寒。
半掩开的门中,二人靠在一起相依偎,林沐晴抱着妈妈,面上的欢喜之色掩饰不住。
而妈妈大半张脸淹没在暖黄的灯光下,温柔无比,与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形象大相径庭。
耳边不由得就想起了当初妈妈在我耳边唱的童谣。
「小风轻轻吹,小鸟低低叫,小狗慢慢跑,小猫偷偷笑,我家宝宝睡觉觉。」
声音越飘越远--
「谁在那?」
妈妈猛地转过头来,大半张脸淹没在黑暗中,那张温柔的脸又变的扭曲起来。
看着她那双盛满怒意的眸子,我下意识地转身回房间。
直到靠在冰冷的门背,瘫坐在地上,伸出手,才发现早已经泪盈了满面。
一夜无眠,隔天我又回到了律师事务所,并且正准备跟新接下案子的当事人会面。
对方是来自西北的一位年迈父亲,辛苦挣了一辈子的钱却被养女圈走,就连家中唯一的房产,也被抵押卖掉,老人求救无门,报警无法,这才在爱心人士的帮助下找到了我们。
小助理每说一句,我的眉头就更皱几分。
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狼心狗肺之人。
想着想着,一阵电话铃声打断我的思绪。
「秋容,你现在在家吗?」
「妈妈现在马上有一个重要会议要开,u盘落在家里了,你看看能不能给我送到公司?」
「u盘里都是公司的机密文件,所以不能轻易打开,所以只能麻烦你...」
听着她焦急的声音,我看了看站在一旁略显担忧的小助理,思忖几秒。
家里跟律师事务所的距离很近,而妈妈的公司却离家很远,一来一回肯定赶不及。
「好,我马上到。」
说完这句话,我又马上放下手机,火速开口,「等会你先将当事人的详细过程记录下来。」
「了解诉求,务必记录仔细,最好全程录音。」
说完,在小助理诧异的目光下,我直接冲回家,拿到u盘后直接打车去了公司。
等我到公司前台时,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
没想到,我却被公司前台拦住,「请问,您找谁,有预约吗?」
前台小姐不着痕迹地看了我一眼,语气不屑。
现在的我不仅气喘吁吁,头发凌乱,看样子狼狈极了。
但我依旧耐着性子回应,「您好,我找余总,我是她女儿。」
原以为说完这句话她就会放我进去,没想到她直接朝我翻了个白眼,鄙夷地看着我,
「唬谁呢,今早上我还看见余总带着女儿一起来上班。」
「现在这年头,连妈都要乱认,真要把我笑死了。」
「就是啊,余总女儿看起来得体多了,哪像她这样啊,一副疯婆子的模样。」
几个人围在一起指着我窃窃私语,嘲讽声此起彼伏,就像呼啸而来的海浪,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脸色苍白,手中紧紧攥着u盘,神情难堪到了极点,就连林沐晴走到身后了都尤然不觉。
「姐姐?妈妈说半天没等到你来,让我来看看,没想到你进不来...」
说着说着,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猛地一拍头,「对不起姐姐,我忘了跟她们说了。」
话说出口是歉意,可还是被我听到了几分得意洋洋的语气来。
我气不打一出来,对着林沐晴就是破口大骂,「当小姐你还真当上瘾了是吧。」
「抢我对象,抢我妈妈,你可真行。」
林沐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她哽咽着声音,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姐姐,你在说什么?」
我的声音很大,一时之间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都对着我们两个指指点点。
甚至已经有些看热闹的人拿起手机来录视频,林沐晴颤抖着身体,想要伸手抓我的衣袖。
没想到却被我躲开,我冷眼瞧着她,继续说,「今天之内,请你立刻、马上搬离我的家。」
「我会给你找一所最好的医院,我相信他们的医术,足以治好你的病。」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就传来一声怒吼,「宋秋容,你到底在干什么?」
5
妈妈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极致怒气。
「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当着这么多人面,这样奚落人,你就高兴了?」
「从今往后,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她越说越生气,说到最后,直接抬起手臂,眼看就要往我的脸上扇。
我下意识闭上双眼,可过了几秒后,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出现,熟悉的檀木香味瞬间包裹住我。
「阿姨,过分了。」
骨节分明的手用力握住即将下落的手,顺着手臂看过去,只看到云时阴沉的脸。
他站在我前面,肩膀微微向我倾斜,以一个保护的姿态将我护在身后。
「这不是余总女儿的未婚夫吗,果真如传言所述,长得真是好看啊。」
「他俩看样子还挺配,真是天生一对啊。」
「不仅长得不错,听说身价百亿,妥妥的高富帅啊,真羡慕林小姐。」
...
周围人的议论声,全都一字不落地落入我的耳中。
我紧紧攥着垂在两侧的手,脸上毫无血色。
三年的情爱与时光,我依旧不相信云时是这样的人。
可昔日里眼中看到的种种,云时与林沐晴亲昵无间的动作,都让我呼吸一滞。
以至于现在我几乎不敢直视云时的眼睛,却忽略了一旁,脸上毫无血色,神情慌乱的林沐晴。
我正打算转头就走,温热的掌心却握住我的手腕,掌心逐渐下移,直至十指相扣。
「我跟秋容,确实很配。」
他这一番话,却让我不由得升起一股无名怒火,我想挣扎甩开却被他牢牢桎梏住。
周围的人也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用诧异的眼光看向云时。
云时亦是疑惑不解,就连声音也依旧温暖如初,却夹杂着幽怨委屈,
「秋容,怎么了,你妹妹说这段日子你生气不愿见我。」
「电话打不进,微信也拉黑了,半个多月了,我好想你。
听到他说的话,我瞬间就想起来,出院当天手机落在病房忘了拿回家。
最后还是林沐晴帮我找回来的,想来在那时她就对我的手机做了些手脚。
指尖滑动屏幕,果然如想象中一般,
不知何时我早已经将云时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旁缓慢挪动脚步的林沐晴,我看着她眼神躲闪的眼睛,缓慢开口,
「以前是生气,现在不生气了。」
「真的吗?秋容,明天就是你的生日,我定好了场地,到时候全家人一起来。」
我嘴角弯弯应了声好,眼底却一片冰凉。
很快,云时送我回了家,车上,我扭头问他,「我住院那天,你跟...林沐晴,都在聊些什么。」
云时愣了几秒,好一会才恍然大悟道,「住院那天?她主动跟我搭话,跟我聊起你来。」
「她还找我要走一张卡,说要亲自给你准备生日礼物,你的妹妹,我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可后来,她竟然骗我,大半夜骗我你喝醉了,要我开车去接,没想到是她自己喝醉了。」
声音越说越大,可说到最后,他的嗓音渐渐沉了下去,「秋容,你不要我了吗。」
一字一句,听的我心头剧颤,不知名的情绪在胸腔猛烈翻滚。
下一瞬,车停在一旁,他扭头看向我,眼尾染上一丝红晕。
四目相对间,我们避无可避。
狭小的空间内飘荡着令人舒心的檀木香味强横地撞入我的鼻腔。
「云时,这些并不是我干的,林沐晴她也不是我妹--」
话还没说完,冰凉的唇瓣紧紧与我相贴,鼻息间喷洒的滚烫气息让我全身颤栗。
放大的瞳孔里,倒映着我震惊而又羞涩的脸。
耳边传来一阵嗡鸣声,接着,烟花片片炸开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等我整个人下车脑袋都还是晕的,直到耳边云时的声音越来越远,才反应过来已经回到了家。
6
「今天在公司...是妈妈语气重了,不过你也是,大庭广众之下哪能这么讲话。」
「沐晴她毕竟是你妹妹。」
妈妈一句又一句地说着对我抱歉的话,却无一不在偏袒着林沐晴。
或许在她心中,林沐晴对她无处散发的母爱做到真正的情绪价值,让她心中得到更大的满足。
对于她说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小助理给我发的文件。
「你有在听妈妈讲话吗?」
指尖滑动屏幕,我看得入神,她的声调陡然拔高,突然走过来一把夺过我手中的平板。
「你现在连妈妈的话都不听了?」
妈妈的责备还在继续,我心中的震惊还未散去,猛地抬头看向眼前林沐晴的脸。
短暂安静了几秒,心底浮现一丝巨大的荒谬。
直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对不起,今日之事是我太过莽撞。」
「三天后,就是我的生日。」
我看着林沐晴瞬间黯淡下去的眸子,接着说,「云时给我办了个宴会,到时我们一起去。」
听到我的话,妈妈自然还是高兴的,而林沐晴只是嗯了一声,看起来明显兴致不高。
回房间前,我挡住她进房间的身影,试探性开口,「你碰过我的手机?」
林沐晴的表情瞬间变得仓皇又失措,不过很快被掩盖,「 姐姐,我没有。」
听着意料之中的话,我也没拆穿,只是淡淡地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
心里一阵唏嘘。
原本乖巧淳朴的林沐晴完全已经被城市中的纸醉金迷给蒙了眼。
眼前的她,自私贪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念及此,一个计划悄然形成。
三天很快到了,我的生日很快到了,云时将地点设在我们第一次约会的五星级酒店上。
宴会上人来人往,觥筹交错。
会场中间,放着一个六层高的生日蛋糕,看样子显然用足了心思。
我穿着一身精致小洋装,笑吟吟地挽着闺蜜的手聊天。
前面却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我扭头看去,这一眼,几乎让我心头剧颤。
淡黄的灯光下静谧祥和,照在推着六层蛋糕的缓缓走来的云时身上。
他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领带挺括,浑身气质矜贵而散漫,面容却不似往常冷漠疏离。
手中推着的六层蛋糕的每一层样式各不相同,却又显得精美无比。
他的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支蜡烛,温柔的烛光下,他的脸庞被熏得无比柔和。
清润的声音裹挟着笑意,传入我耳中,「祝你生日快乐--」
周遭的吵闹声瞬间消失不见,璀璨的眼眸在水晶灯下更是如同星辰。
而此时我眼中只有他那双温柔如秋水的眼眸,以及那缓慢飘荡入耳的,悦耳动听的歌声。
我伸出手,才发现泪早已盈了满面。
他走到我面前,嘴里始终噙着一抹笑意,「秋容,许愿。」
我刚拂去眼角的泪水,伴随着一股强烈的风,眼前微弱的烛光瞬间熄灭。
猛地抬头看过去,只看到林沐晴那委屈的要死的脸。
她见我看她,转身投入妈妈的怀抱,哭的声泪俱下,「妈妈,我好像从来没吃过这种东西。」
妈妈红了眼眶,连连安慰,「秋容有的,以后晴晴都会有。」
全场噤声,我死死地盯着她的身影。
短暂安静了几秒。
抑制不住的怒火终于喷涌而出,我直接发疯,一把抓住她的头往蛋糕里按,
「嗯?这么喜欢吃,那就让你吃个够。」
7
所有人看着我这一番举动惊得说不出话,云时却始终站在一旁,亦是冷眼看着她。
林沐晴拼命挣扎嘶哑尖叫,却也动弹不得。
脸部在蛋糕处不断摩擦,最后也只发出微弱的咽唔声,最好只好喊来妈妈。
「妈妈,救命啊--」
妈妈过来想要帮她,却被云时给拦住,「阿姨,别着急。」
周围人也碍于云时的身份,不敢上前劝阻,都围在一旁看热闹。
最后,在她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我手心更加用力,捏着她的后脖颈狠狠地摔在地上。
闷哼一声巨响,林沐晴狼狈地摔倒在地,脸上早沾染上了白花花一片。
她疯了一般朝我大吼,却被我打断,「嘘,你看这是谁。」
我抬起手来拍了拍,随后看向一边,她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眼神瞬间变得惊恐无比。
面上渐渐褪去血色,甚至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挡住自己的脸,摸索着往后躲。
可哪里躲得过老爷子的火眼金睛,老爷子力气很大,像拎小鸡似的一只手轻松将她提起。
「好女儿!你真是让我好找。」
林沐晴吓得全身发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我牵着云时的手,冷眼看着她。
此情此景,妈妈的眼神中流露出犹豫之色,因为她也清楚,这俩人的互动,肯定是认识的。
眼前男子就是林沐晴的养父。
而我更是早在小助理发给我那份文件那天就知道,原来林沐晴就是他口中那个不孝养女。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警方追踪却迟迟找不到人影,老爷子出于无奈,最终找到了我。
谁都不知道,她就躲在我家里,还大摇大摆的想要取代我。
「放开我,余秋容你这是犯罪!」
林沐晴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响彻整个会场,就连原本站在一旁的妈妈也动了恻隐之心。
最终,终于忍不住朝我怒吼,「沐晴她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她的病还没好,你难道忘了她是因为什么才变成这样吗?」
妈妈的连连逼问,几乎让我呼吸一滞,下意识握紧云时的手。
我没有想到,即使是在这种时候,她也依旧站在林沐晴身旁替她出头。
可想到什么我又豁然开朗,林沐晴在家这段日子时常与她相伴。
更别提事事做足了她要的知心女儿的模样,极大的满足了她散发不尽的母爱,亦或者说,她在林沐晴身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那都是我不曾给过她的美好。
我实在难以开口,纠结万分刚准备说话的时候,就被云时打断,
「阿姨,她根本没失忆。」
这话一出,妈妈神色骤变,下意识脱口而出,「你胡说!」
云时取出林沐晴的病历本,上面清楚地写着「排除失忆的可能性。」
病历本里还夹杂着一叠她偷偷回老家的照片。
如果她失忆了根本不会记得老家在哪里,
或许是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与心理防线被击破,妈妈不可置信地摇摇头,直接愣在原地。
林沐晴的惨叫声还在继续,「妈妈,救我!」
原本愣在原地的妈妈彻底反应过来,眼看就要伸手来抓她。
剑拔弩张之际,所有声音都被外面传来的阵阵鸣笛声打断。
随着大门的打开,大批警员鱼贯而入,直接朝着林沐晴的方向走去。
她也终于慌了,好似是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几乎是哀求着跪倒在云时脚下,
「求求你,救我,救救我。」
眼泪与鼻涕肆意的蹭在他的裤中,他的面上多了几分嫌恶,随即一脚踹开。
再看向我,嘴角的笑意也多了几分。
站在一旁接受不了事实的妈妈早已昏倒了过去,我知道,她生平最憎恨的,就是欺骗。
林沐晴终究还是被带回了警局,她不仅不承认所有犯罪行为,还反咬一口说是我威逼利诱。
站在审讯室外的我听到这句话时,差点没笑出声来。
然证据确凿,我无偿帮这位可怜的老爷爷打完了整场官司。
当年老爷子亲生女儿意外身亡的事也一并被查实,一切都是林沐晴有意而为之。
毫无疑问,我方胜诉,不出意外的话,林沐晴的下半生都会在踩缝纫机中度过。
妈妈也曾来找过我求和,我直接从家里搬出来了。
搬家当天,我约云时去湖旁散步。
暮色中的晚霞热烈灿烂,云时原本深邃的锋利的侧脸此时也变得无比温柔。
我靠在他肩膀上,贪婪地吸取着属于他身上的每一分味道。
他却突然起身,朝着我单膝下跪,在我震惊的目光下,缓缓拿出一枚钻戒,
「早在你生日那天就准备好了,谁知道发生意外了。」
「秋容,你愿意做我的--」
语调拉长,吊足了胃口。
我看着他长长的羽睫下,色彩斑斓的光,以及那双温柔如秋水的眼眸。
心跳突然就漏了一拍,他低沉又蛊惑的声音再次流淌入耳中,
「你愿意做我的,最高法官吗?」
有什么在我耳边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震得我整个人不知所措,当场愣在原地。
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我看着他扬起一抹笑,「当然。」
「你要约,我合意,这合同无限期。」
8
番外 林沐晴篇
姐姐长的真好看,她妈妈也好,知性温柔。
我好恨,好恨,要是我从小就出生在这种家庭,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思忖间,耳边突然传来父亲女儿的尖叫声,吵得我几乎头痛欲裂。
太吵了,我看着她那张惊恐到极致的脸,没有犹豫直接推下山崖。
我慌张出逃,我不要再回去了!我不能被抓起来。
我突然想起来,一直资助我的那个姐姐。
如果我是她就好了,那她的妈妈也是我的了。
回过神来,我看着坐在身旁气氛微妙的二人,突然她们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和睦。
与此同时,在正前方正有一辆车直冲冲地朝我们冲过来。
我没有犹豫,也许是心中那仅存的一丝善意支配我扑向一旁的尖叫的母亲。
我想,也许是她和记忆中的母亲,太过相像。
昏迷的那段日子里,耳边经常听到二人的吵架声,也经常听到,那位母亲小声啜泣的声音。
她丢弃的东西,我求之不得。
那一刻,一股无名的嫉妒席卷全身,一颗邪恶的种子悄悄在心底里发芽。
我可以变成她,甚至...取代她!
最终,我如愿成为了她的女儿。
她心里对我有愧,每当我故意欺负姐姐时,她脸上都会出现一种,纠结的情绪。
每到这时候,我装装乖巧,哭两声,她的纠结就烟消云散了。
她渐渐沉溺在我编织的以母爱为牢笼的世界里难以自拔。
我清楚地知道,对于我和姐姐,她一直是纠结的,对我,更多的是补偿。
可这还不够,我想要她完全的爱,我还想要姐姐的一切,包括--她的未婚夫。
所以每当姐姐看到我和他在一起时,那双极度悲伤的眼眸,我的全身血液兴奋的近乎沸腾。
一切都跟我料想的一模一样,姐姐生日那天,我看到他们和好,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涌上心头,所以,我故意吹灭姐姐的生日蜡烛。
我天真的以为,妈妈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包容我。
直到我看到数月不见,早已经更加沧桑的--我的养父。
视线突然一片模糊,仿佛又回到当初推入妹妹下山崖的那一天,
「姐姐,你要带我去哪里玩呀。」濒死之际,小丫头还在甜甜地喊着姐姐。
好似不远处小丫头正歪着头在看我,我害怕极了,疯了一般抱住男人的腿。
恐惧和无助不断交织,我甚至感觉精神恍惚,人影重叠。
「别动,警察。」
警察进来那瞬间,我只看到妈妈那双难以置信的眼眸,以及养父,泪流满面又带着怒气的脸。
心头那股郁气终于消散了些,或许,这才是我的结局。
没有温柔的妈妈,也没有任我欺负的姐姐,
更没有只爱我一个人的家。
9
番外 妈妈篇
第一次看到沐晴那天,我就觉得格外亲切。
秋容或许不知道,但是我记得一清二楚,她长得跟记忆中的小秋容,几乎一模一样。
好像又回到十几年前,我还是那个初为人母的妈妈。
丈夫对我也好,日子也过得有声有色,那时,小秋容也经常黏着我喊妈妈。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我想。
直到同事王康的出现,平静的水面上终于掀起了一丝波澜,那片波澜下藏着深不见底的漩涡。
我出轨了,得知此事的丈夫也不恼怒,反而冷静的令我生气,他只是和我说,多回家看看秋容。
一去不回头,
再和丈夫联系,已经是我被王康打的半死的时候。
怎么也没想到,他为了保护我,会被王康杀掉。
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我只是想回到以前...
愧疚就像深渊中翻腾的巨浪,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以为我可以视若无睹,可当我再看秋容那双眼睛时,午夜梦回时,秋容爸爸倒地不起的场景在我脑海里不断重现。
就像是一场噩梦,日日夜夜折磨着我,让我生不如死。
从此之后,横亘在我和女儿之间的,不再是纯粹的亲情,更多了几分愧疚。
可是我不敢对女儿好,看到她我就能想到她爸爸,我的心一直揪着,
我变得严厉,女儿越长越大,也开始渐渐远离我...
我开始变得病态,我甚至在想,如果没有秋容就好了。
但是一切终止于看到沐晴的那一天,她像极了小时的秋容。
冰冷至极的心此时也缓慢回温,我将秋容拒绝的爱一分不差地转移到了沐晴身上。
我心安理得地对沐晴好,
在沐晴身上,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情,那是秋容不曾给过我的。
我甚至想,要是沐晴的病一直不好,一辈子做我的女儿的话该有多好。
可惜,一切终止于那一天,一群警察冲进来将她抓住。
那位口口声声说她是杀人犯的老人,无一不在提醒着我,梦醒了。
我后悔了,可秋容却不愿再见我一面。
可能,早在我选择跟王康在一起的那一天开始,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