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6.
这场非人的折磨持续了半个小时之久。
被裴挽乐踹弯膝盖，被迫跪在小福的棺材前时，我整张脸都肿成了青紫色。
当然，她自然也没注意到我手上的拐杖是为何，更没发现她踹向我的膝盖处，渗出的鲜血和我越来越惨白的脸。
季长云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和裴挽乐一起欣赏我的惨状。
他毫不掩盖自己得意上扬的嘴角。
装出一副心疼不已的模样：
“沈青岩，你怎么忍心对自己养了三年的小狗下死手啊？”
“我要是你，一定连小福的半根汗毛都不敢动。”
我撑手支起身子，看着他假惺惺的嘴脸。
趁他不注意，我强撑着一条腿，一瘸一拐走向他，用力拽着他的发根砸向小福的棺材。
小福的棺材我用了最好的木料造成，季长云一个不慎，头撞上去，立刻发出沉闷的咚声。
仔细听，还有一丝骨裂的脆响。
他吃痛挣扎，却无济于事，又被我拽着朝小福的棺材磕了好几个响头。
我逼近季长云的脸，从牙缝里挤出疑问：
“你说这话，不觉得心虚吗？”
他不再挣扎，在裴挽乐看不见的死角，眼睛笑得只剩下一条细缝。
用只有我和他能听到的音量开口：
“心虚又怎么样，你有证据证明是我是凶手吗？”
“你现在打我打得越狠，裴挽乐就会越恨你。”
“你用尽手段，还是赢不了我，裴挽乐已经爱上了我。”
我微眯起双眼：
“现在只有你会把裴挽乐这个垃圾当个宝捧在手心里。”
说着，我拽着他的头皮逼他和我对视，拳头逼近他的眼角：
“从始至终，我要的都只是你为我的小福偿命而已！”
狂风暴雨般的拳头还没落到季长云的脸上。
裴挽乐已经从一旁跳出，再次一脚将我踹翻。
这下，腿上的伤口彻底裂开，车祸遗留下的各种后遗症一并发作，痛意直达骨髓神经。
我虚弱地蜷缩在地上，连站也站不起来。
被压在身下的手机传来阵阵震动。
警察们发来消息，告诉我他们已经整理好所有证据，即将到达我家。
我挪开眼，看向紧紧相依的裴挽乐和季长云。
忍不住狂笑，笑得前仰后合。
我死死抱住小福的棺材，指着裴挽乐的鼻子怒骂：
“裴挽乐！小福的死你也脱不了干系！你也是帮凶！”
“季长云撞了它之后，它本来可以活下来的。”
“地下车库就在离我们家不到3公里的地方，我给你打了几十通电话，想要求你快一点赶来，救救小福，可你一个电话都没接。”
我又哭又骂：
“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福从我的头顶飞出去，整个车里就像是一个血湖，红得惊人，让我崩溃。”
裴挽乐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不是悔改，而是对我的嫌恶。
她紧张地盯着我：
“沈青岩，你疯了。”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疯话，剩下的谎言，你去精神病院和医生说吧。”
我摇头，嘴角扯出疯癫的笑意：
“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到了。”
门外，警笛声响彻天际。
7.
季长云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慌张，又很快恢复正常。
他搂住裴挽乐的胳膊，理直气壮道：
“我相信警察们肯定不会放过你！”
我点头：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有人会逃脱法律的制裁，就像被删掉的数据迟早会被修复。”
“小福又是光荣退休警犬，退役前救过成百上千人的性命。它的死，无论是谁都不会善罢甘休。”
“我相信警察们一定会对小福的案件更加上心。”
季长云脸上的假笑再也维持不住，他左顾右盼。
拉着裴挽乐挪向门口：
“后续的事情警察们会处理，我们先走吧。”
裴挽乐不解看向季长云，拦住了他想要逃跑的脚步。
义正言辞：
“你不用害怕这个疯子！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待着看沈青岩的报应！”
季长云脸上难看极了。
裴挽乐皱眉看他：
“长云，你到底在害怕什么？难道你还瞒了什么细节没告诉我？”
警察们赶到，高声道：
“他不敢说，是因为他就是这起案件的主犯！”
警察们将修复好的监控视频拿到裴挽乐眼前播放。
除了监控视频外，还有从车库其他车主手上拿到的行车记录仪。
每一个视频都清清楚楚地证明，季长云才是杀害小福导致这场车祸的凶手。
裴挽乐怔在了原地
她呆呆的扯一个嘲讽的笑：「沈青岩，我没想到，你为了陷害长云，竟然能把戏做的这么真，伪造监控，连警察，你都能找人假装。」
我冷眼看着她自欺欺人。
警察也觉得冒火，一句话彻底戳破她所有的粉饰太平：「裴女士，事实胜于雄辩，这话，您自己信吗？」
裴挽乐嘴唇颤抖，她花费了好一阵时间才接受现实。
季长云扯住裴挽乐，开始为自己求情：
“对不起，我没想过它真的会死，它毕竟是体格壮实的搜救犬，而且我没看见它大出血，我以为它能撑到医生来的。”
裴挽乐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问道：
“可沈青岩呢，沈青岩倒在车里流了那么多血，你也能说是自己没看见吗？”
“还是说，你连血也分不清是什么颜色吗？”
季长云只能说：
“我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娶了你的人不是我，再说了，沈青岩他也没事啊，他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挽乐！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你会在法庭上帮我解释求情对不对？”
裴挽乐绝望地闭眼：
“季长云，我喜欢你是不假，但你也不该有这样的心思！”
“你给我滚，滚！”
“我居然这么蠢，被你骗了这么久，甚至相信青岩会拿自己的安全和小福的命威胁我。”
被极端的愧疚和悔恨折磨的人从我变成了她。
她又哭又笑，抱起散落在小福身边的毛绒玩具，又想来看看我的腿。
她的眼神痛苦又愧疚，手足无措地向我道歉：
“对不起，青岩，我对不起小福，更对不起你。”
“如果我当时能接你的电话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发生…”
“你的腿还能站起来吗？对不起，当初你在地震时就为我伤到了腿，现在又……”
话没说完，是我毫不留情的巴掌：
“世界上没有如果，也没有后悔药。”
“迟来的道歉不能换回小福和我的腿，只会显得你的感情更加廉价和下贱。”
堆积在心底的恨意倾泻而出，我发了疯地殴打裴挽乐，用尽一切恶毒的词汇咒骂她。
等到我打累了，一旁的警察们才冲上来将我和裴挽乐分开。
此刻，裴挽乐的发髻尽散，脸上红肿，衣裙凌乱，看起来狼狈不堪。
却还在祈求我的原谅。
我看见负责做笔录的警察小哥气的拳头握紧，恨不得给裴挽乐几拳。
“小福可是我在隔壁实习的时候一口饭一口奶喂大的啊，我还想着要去回访，把它小时候最喜欢的小被子送给它现在的主人...”
想到小福，苦涩再次涌上心头。
我闭上眼，情绪游走在崩溃的边缘，抬脚想要离开这个伤心地。
手臂却被裴挽乐扯住。
她艰涩开口：
“你的腿一定能治好的，求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我忍住喉间的哽咽，呼出一口气：
“但小福不会回来了。”
“至于我的腿，它再也恢复不了当初的样子了。”
空气陷入无言的寂静。
裴挽乐无力地低下头，整个人像是忽然憔悴了。
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嘴中念念有词，不停地对我道歉，求我别离开她。
我视若无睹，坚定地抱着小福的棺材一瘸一拐的离开。
裴挽乐跪在地上，紧紧追随我哭喊：
“青岩哥哥，别离开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季长云也喊着。
“挽乐，你听我解释！”
裴挽乐连张嘴的机会都没给他，一巴掌过去，对他又抓又挠。
她红肿着双眼，在季长云身上发泄自己的怒火：
“都是你挑拨离间我和青岩哥哥之间的关系！”
“滚啊！别让我再见到你！”
季长云毕竟是个男人，被打了自然也会还手。
导致最后两人伤痕累累，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的。
这个时候一旁的警察们才象征性的上前拉架。
将季长云带回了派出所。
8.
案件结果很快出来。
季长云谋杀未遂，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季长云当堂崩溃，在法庭上连连求饶。
裴挽乐只是冷眼看着，一句话也没说。
案子结束后，裴挽乐在法院门外拦住了我。
她跟在我的身后，眼眶通红，寻求我的原谅:
“青岩哥哥，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是被季长云蒙蔽了双眼，才会那样对你。”
“我没想到，季长云竟然才是蛇蝎心肠的小人！”
“现在没了他横在我们之间，我发誓，青岩哥哥，我们的感情不会再有任何人插足打扰。”
以前她犯错了，总会青岩哥哥，青岩哥哥的叫，让我帮忙，让我顶罪，让我做一切她不愿意做的事。
以前觉得甜蜜的称呼，现在只觉得恶心。
她像是在彰显自己的天真，极力贬低季长云的自私，恶毒。
将自己的罪责撇得一干二净。
好似这一切和她没有任何关系，背着我出轨，不分青红皂白对我侮辱暴力的人不是她。
她比我，更像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受害者。
我听着，只觉得忍不住地恶心。
我打断她的话：
“没必要，你说的这些我全都不在乎。”
我将离婚协议书递给她：
“我只要离婚。”
裴挽乐的脸色冷了下来：
“你一个孤儿，离了我还能去哪里？你以为你还有爸妈会站在你身后帮你撑腰吗？”
“更不说你现在还是个瘸子，除了我根本不会再有人要你的。”
她撕碎了离婚协议书，想要来搀扶我：
“别闹了，好好养好身体，我相信你的腿一定可以慢慢变好的。”
“时间会抚平一切，一切都会慢慢变好，到时候你恢复了健康，小福的死也会忘记的。”
我看着她虚伪的脸。
我以为，她会把小福记在心底一辈子，念念不忘。
但没想到不过五天，她就能忘得干干净净。
9.
或许是出于对小福和我的愧疚。
又或是习惯了我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裴挽乐不肯和我离婚，阴魂不散地跟在我身后，纠缠着我。
我烦不胜烦，却苦于没有能和她正面硬刚的资本和底气。
只能隐忍，尽可能地无视裴挽乐。
但很快，网络上出现了铺天盖地的有关裴挽乐和搜救犬的报道。
#裴挽乐弃养搜救犬。
#裴氏集团高管纵容小三虐杀搜救犬。
两个有关裴挽乐的词条被冲上热搜。
很快，裴挽乐的所有信息被人扒出。
网友们气愤不已，纷纷在网络上讨伐裴挽乐。
连带着影响公司的合作项目解约，股市崩盘，工厂生产线也因为店铺退款和差评的累积不得不暂停。
裴挽乐的公司危在旦夕之时，她找到了我。
叹了口气，声音带着无奈：
“青岩，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这就是你的惩罚，那我愿意接受。”
“只要能让你消气，我为你做什么都可以。”
我气极反笑：
“你认为这些事情是我做的？”
裴挽乐疑惑歪头，有些郁闷：
“除了你，还会有谁会选在这个时间爆料？”
“现在你闹也闹够了，该跟我回家了吧。”
她伸手来拉我，被我躲开。
我嗤笑道：
“别恶心我了。说实话，小福的事情不是我泄露的，是你自己做事太恶心，连路人都看不下去，决定合力声讨你！”
“但我可以保证，只要你再靠近我一步，我就将你公司内的违法行径上报税务机关和各家媒体小报。”
裴挽乐不信，固执地上前。
刚踏出一步，我就按下了邮箱里的发送键，将她的私人号码发在了网络上。
下一秒，裴挽乐的手机铃声响起，数以万计的骚扰信息涌入。
她只看了一眼，脸色就瞬间惨白。
咬牙切齿：“沈青岩。”
我静静看着她：
“只要你不离婚，我就会一直爆料下去，直到你愿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私人号码，家庭住址，未及时申报的财务报表，造假的项目竞标书...”
“你是想自己选一个做新的爆料点，还是我选？”
裴挽乐的眼圈陡然红了，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我，说：
“青岩，你变了。你明明那么爱我，这些事情都是你曾经不会做的。”
我讥笑出声：
“你也说过，是曾经。”
“曾经的我识人不清，爱上了你，愿意为你的花言巧语献出整个人生，认为爱无所不能，男女之爱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但现在，我已经经历过了一段失败的婚姻，还失去了小福和我的腿。”
“爱情对我来说，虽然仍旧刻骨铭心，但不再只是男女情爱。提起爱，我只会想到小福，而不是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渣女。”
裴挽乐看着我，沉默很久。
才轻声问道：
“你后悔爱上我了？”
我毫不犹豫答道：
“对！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爱上了你！”
11.
第二天，我八点准时到达民政局，取了号，等待裴挽乐。
裴挽乐姗姗来迟。
她献宝似的将一个丝绒盒子放到我面前。
我打开，发现里面装着一枚男士戒指。
裴挽乐要把男戒给我带上。
她压低了声音，带着哽咽轻声道：
“当初结婚时我们连婚礼都没办，什么都没有，我觉得还是有戒指比较好，这样大家才知道我们结婚了，知道你是我的丈夫。”
手上的戒指在民政局的灯光下闪闪发光，羡煞了旁边不少人。
我盯着他：
“别装了，你演的这出戏，让我有点恶心。”
裴挽乐眼底闪过慌张，问我：
“你说什么？”
我说：“这些年，你私下给季长云买了几十件奢侈品，戒指你们也早就带上了，你难道没注意到，这款男戒上面是他的生日编码吗？尺寸也是按照他的手指设计的。”
“怎么？现在他铃铛入狱了，你把他的东西再送给我，你不嫌恶心吗？”
裴挽乐的脸色瞬间白了。
“我看着这枚戒指，就感觉是看见你在我眼前一样，不过是一个被人用烂了的二手货，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办完离婚证后，带上你的戒指滚出我的视线。你和你的戒指一样，只配和季长云这样的垃圾在一起，永远绑死。”
提到季长云，裴挽乐的脸色更加铁青。
“别把我和他相提并论！”
我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站起身将过期的号码撕碎，领了一个新的号码，塞进裴挽乐的手心。
离婚的过程很顺利。
工作人员提醒我们，等一个月的离婚冷静期结束后，就可以拿证了。
就在离婚冷静期结束当天，裴挽乐出事了。
她靠不正当手段延长季长云刑期的事情被人揭发，锒铛入狱。
被捕当天，她点名要见我。
想到还没到手的离婚证，我犹豫一瞬，答应了她的要求。
裴挽乐憔悴了许多。
她颓废地被铐在桌边，见我来了，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我：
“青岩，我已经为你报复了季长云，从五年刑期延长到了十五年刑期，他再也不能对你造成任何伤害。”
“我们能不能别离婚…….”
我打断她：
“所以呢？你报复季长云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想要让他付出的代价我已经靠法律做到了，那之后有关季长云的事情，都再和我无关。你想要报复季长云，折磨他，都是你们之间的私人恩怨，是你自己做出的决定，不是我逼你做的，你不能道德绑架让我接受你自以为的好意。很恶心。”
我垂眸看向她：
“而且，我不只是因为季长云和你离婚。”
裴挽乐期待地看向我，语气雀跃：
“是什么？只要能让你回心转意！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能改！”
我怜悯开口：
“我不爱你了。”
裴挽乐疯狂摇头：
“你不爱我怎么会愿意来见我？”
“我来这里见你，也不是对你余情未了，只是为了让你在资料上签字，不要耽搁我拿离婚证。”
裴挽乐眼中希翼的光亮消失了。
我从她手中抽出资料，放进包中。
不顾身后失魂落魄的裴挽乐，我头也不回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