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妃看着素兮兴致勃勃的脸,该如何告诉这个傻姑娘自己马上要结婚了这个事实呢,这个她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都得遵从的事实,一想到魏王后宫佳丽三千,妍妃就替素兮深深地担忧。
“阿澄……”妍妃抬起素兮的下颌欲言又止,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正看着她,妍妃说不出口,只能温柔一笑的说道:“刚回来一定是累坏了,快回宫整理一下后多多休息,母妃也要休息了!”
“对哦!我还穿着男装呢!”素兮一跃下床,说道:“阿澄先回宫整理一下,晚上再来霓裳宫和母妃说话。”一直坐在一边的陈王脸色更是难看,看着妍妃使过来的眼色也是没有说什么。
……
“要如何和素兮说和亲的事情?”陈王皱着眉头看着坐在床上脸色难看的妍妃问道。
“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都得将素兮嫁给魏王,如今楚国已经虎视眈眈的想要一口吃掉陈国,大兵压境,此时万万不能得罪魏王。”妍妃冷静的很,捋了捋耳边的散发回答道,眼中却是氤氲着眼泪。
“那一会儿,……你好好地劝劝阿澄,她鬼主意多,千万不能再出什么差池,陈国上下的性命都攥在她的手里。”陈王步履沉重,看着妍妃平素花一般的容颜此时冷的像冰,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安慰她一下,可最后还是离开了。
“紫雀、凌鹃,侍候本宫梳洗装扮。”妍妃起身下床,既然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他也就不再逃脱、不再挣扎。
当晚,陈王下了旨意,素兮允许留在霓裳宫里过夜,妍妃亲自下厨房做了一桌子的菜,素兮还以为是为了给她庆祝劫后余生,打扮了一番才匆匆的跑到了霓裳宫,凤盏为她梳好的发髻也有些松散了,一进门却只有妍妃一个人端坐在位置上,正笑着看着她。
“父王呢?”素兮挨着妍妃坐下后问道,为她压惊怎么连父王都没有来。
妍妃倒了一杯酒递与素兮,“母妃不是不让阿澄喝酒的吗?”素兮迟疑的接了过来。
“那是因为阿澄年纪还小,现在阿澄长大了,应该也做做大人做的事情了!”
素兮从小到大一直受珍仪夫人苛刻的管束和莫名的挑剔,所以察言观色这门学问是她从小培养的,而此时钟素兮看出了自己母妃脸上平添的一抹苦涩的笑容。
素兮放下酒杯,握住妍妃的手撒娇的问道:“母妃出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阿澄都平安回来了您还不高兴呢?”
“阿澄可知道你走的几日里出了很多的变故?前几日楚国大破韩国,攻下城池数百座,如今又要兴兵伐陈,恐怕陈国的百姓就要民不聊生了!”
素兮心中惊叹,妍妃一向不与她谈论朝中之事,想必楚国伐陈的事情已经是迫在眉睫了,如是这般父王岂不是伤心得很,“母妃不要太过担心,我们不是已同魏、齐两国结盟,想必此番抗楚一定会成功的!”
“阿澄,母妃今晚正要和你说的就是这件事情……”妍妃用手帕拭了拭眼泪继续说道:“如今大兵压境,楚国又是铁骑无数的好战之国,陈国兵力弱小,只能依靠与魏、齐两国结盟方能确保百姓不被荼毒,可魏王有个要求,他想娶过一位陈国的公主,结成姻亲,就像我们和齐国,可是成年的公主……”
“只有阿澄了!”素兮不等妍妃说完脱口而出,一阵沉默横亘在妍妃和素兮之间。半晌之中,妍妃看着面前韶华妙龄,单纯的素兮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甚至素兮此刻提议说自己要逃婚她都会一口应承下来,因为她太了解魏王的为人,也太了解后宫的争斗,将自己的女儿亲手葬送其中,她怎么可能心甘情愿。
“魏国……离家也不是很远,母妃不必太担心阿澄……听王兄说,哪里的风土人情和陈国很相像……阿澄应该很快就能够适应……”,听着素兮的话妍妃早已是泣不成声,一把抱过素兮娇弱的身子搂在怀中,素兮浑身僵硬,只觉得似乎从那一晚开始,她命运中的噩梦都在接踵而至,大大小小不计其数。
魏国的聘礼下的很是及时,第二天一早聘礼就抬进了霓裳宫,押送聘礼的人是魏国的典礼长史,从聘礼到押送聘礼的人都是魏王亲自安排的。
妍妃不觉一丝风光,尽管宁都公主的聘礼要比平都公主的多出一条街,尽管陈王决定两位同日出阁的公主等级相同,妍妃心里明镜,这一次她输给了珍仪夫人,纵横陈国后宫的妍妃在最重要的事情上折了手,大概珍仪夫人睡觉也是会笑醒的吧!
相比起阴谋得逞,得意洋洋的珍仪夫人和平都公主,相比起心烦意乱的母妃,素兮对于嫁给子元倒是平静的多,坐在京华宫的纱窗前,自己在和自己下棋,一盏茶之前凤盏已经告诉过她魏国下了聘礼,可她心里却是安然的多,依旧在思索着一颗一颗的落着棋子。
“公主怎么这样平静啊?”雀盅小声地问凤盏。
“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公主肚子里的蛔虫!”
素兮都能听得见,凤盏提起蛔虫她倒是有些饿了,放下指尖夹着的棋子说道:“有糕点吗?我有些饿了!”
安静了好半天的人终于有了声音,雀盅连忙应承道:“有的,厨房里还有做好的枣泥糕、桂花糕,对了一早上霓裳宫送了好多五仁儿的糕点过来,公主要不要尝一尝?”
“都拿来吧!”素兮没有愁眉不展,反倒是盈盈一笑的转头回答,将棋盘上的棋子装回了棋笥,“公主还没下完怎么都收拾起来了?”凤盏一边帮着收拾一边问道,素兮一向喜欢下棋,京华宫里好几副棋盘都是保持原来的样子不准别人动。
“我就要去魏国了,可能再也没有时间在研究这盘棋了,所以宫里其它的棋盘也都收了吧!”素兮说的坦然,脸上没有一丝的哀伤。
“公主还是可以常回京华宫的,魏国里陈国也不远……”凤盏试着安慰。
“哪有嫁人的姑娘回娘家的,我就从没见母妃回过家,所以啊我可能也回不了京华宫了!”素兮环视着她亲自布置得京华宫,如同诀别一般。
凤盏一见素兮面露伤感,自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岔开话题的说道:“公主不如去花园里踢毽子、荡秋千吧,听雀盅说花园里开了好多新的花呢!”
“我不想去!”素兮一口回绝,手里哗啦哗啦的摆弄着棋子发出声响,“今天魏国来下聘礼,好多人看见我都会向我祝贺的,我不想出去,她们都会祝贺我嫁了一国之君,聘礼光鲜亮丽,还有典礼长史来下聘书,可我难道不知道子元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她们或许应该祝贺我的是,魏国后宫三千佳丽,魏王风流成性,我的后半生……”
“公主!”凤盏跪在地上打断了素兮的话,“要不公主还是走吧,千山万水就不信魏王还能一辈子都追着您!”
素兮淡然一笑,扶起地上的凤盏悄声的说道:“我走了,陈国就会在楚国的铁骑之下生灵涂炭,到时候我就会看着因为我任性而冤死的百姓后悔终生不得解脱,魏王不是公子柏晨,他没有那么多爱民如子的同情心,尤其是对待陈国的百姓,一旦我逃婚后果便无法设想!”
凤盏没想到素兮会有如此成熟的想法,望着面前的小姑娘,一双已经噙满泪水的眼睛,她只能替她擦擦眼泪,“公主放心,就算魏国的后宫是龙潭虎穴,未必不能容得下公主的,何况公主是陈王的女儿,不必害怕!”
‘陈王的女儿’,素兮心中苦涩,这样一个身份又能怎样,陈国不还是要仰仗着齐、魏两国,就算是自己过的不好,恐怕也只能强作欢颜,子元是珍仪夫人的侄儿,他的阴晴会受到珍仪夫人影响到多少还不得而知,“公主放心,有我和雀盅陪着您,不会有事的!”
凤盏的话倒是提醒了素兮,她不能让凤盏和雀盅两个人陪着她一起受苦,若是陪嫁进了魏国,恐怕就没有机会出宫嫁人了,她必须要和母妃求情,让凤盏和雀盅留在陈国,以凤盏的年纪,再过两三年便可以选择出宫的。
晚些时候去霓裳宫,素兮想要提一提凤盏和雀盅出宫的事情,一进门,妍妃正在和紫雀、凌鹃一同整理她的嫁衣,火红的颜色放在床上,层层叠叠的是魏国的样式,上面的绣花光看上去就很考究,素兮上前摸了摸料子,竟然好几处都缀上了漂亮的鸡血玉石还有红宝石,领子上的一圈还点缀了稀有的红色珊瑚珠,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一看便是价值连城难得的宝贝。
“这嫁衣好漂亮啊!”素兮装作懵懵懂懂的样子将衣服比在身上给妍妃看,妍妃权当素兮见了新衣服高兴得很,附和的回答道:“的确是好看,看来魏王也算是用了心意在里面。”
“羊脂白玉梳一对,金镶玉长尺,云月翡翠铜镜,镂金都斗一盒,金剪刀一副,千足黄金算盘,檀木玉髓妆奁……这是送过来的首饰吗?”素兮看着放了一地的珠钗玉石问道。
“是啊,没想到这乱世之中他还能找全这么多的奇珍异宝,真的是不容易”,妍妃看了一眼嫁衣说道:“穿上试试,魏王怕衣裳的尺寸不合适,所以早送来几日,好做修改。”
素兮换上嫁衣,妍妃亲自为她盘上发髻,巴掌大的小脸在凤冠霞帔中显得尤为的稚嫩,一双大大的眼睛却是水盈盈的,好像个还未满及笄之年的小新娘,妍妃心中一时酸涩,却不想再素兮面前落泪,连忙让紫雀过来打理素兮的腰带,自己躲到一旁。
“公主穿上这一身真是恍若神女!”紫雀跪在地上理好素兮迤逦的裙摆。
“魏国的服饰本就繁复庄重,想必新娘的嫁衣更会做的繁琐一点”,素兮撩了撩罩在外层的长衫,“尺寸,大小都很好,应该不用改了,母妃觉得怎么样?”
妍妃示意侍女都退下去,将镜子前的素兮拉到身边,说道:“阿澄,你要时时刻刻都记得,魏王子元不管有多喜欢你,多宠爱你,他都是魏国的国君,他有后宫三千佳丽,他的心里和疆域一样的宽广,永远都不会将你放在第一位,到了魏宫之后,一定不要端着公主的架子,你自幼单纯善良,也不要轻易地听信别人的话,一定万事与人无争,又要小心谨慎。”
素兮听话的点头,心里却是在嘀咕着为什么母妃跟她说的和母妃自己平素的形势完全不同,与世无争?母妃一贯和珍仪夫人锱铢必较,不端着公主的架子?可母妃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封号和父王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