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这是要绣香囊吗?看着有些大了,不如将绣撑调小一点?”雀盅看了看绣撑说道。
“不大,刚刚好!”男子的香囊自然要比女子佩戴的稍微大一点。
凤盏按照素兮的吩咐,将清洗干净的木槿花至于锦帛内摊开晾干,又用炭火烤干,满室都是木槿宁静幽馨的味道,素兮针脚不快,又不娴熟,生怕绣错了,直到天都蒙蒙亮了方才绣了一半,最后困得睁不开眼睛,歪在床上睡着了。
“公主怎么这么急着绣香囊”,凤盏一边侍候素兮就寝一边小声地嘀咕,雀盅挤了挤眉眼悄声的趴在凤盏的耳边说道:“怕是给魏王绣的,公主挑了一个素净的花样,香囊也做得大气,肯定是给男子佩戴的。”两个小丫鬟相视一笑的将床帏的纱幔放下,点燃了香鼎里的熏香后退出了内殿,凤盏临走时嘱咐着在外守夜的小宫女多进去看看,免得公主踢被子。
素兮夜里睡得晚,难免早晨起得晚,妍妃生怕素兮是身子不舒服,急急忙忙的赶到京华宫,一进内殿却看到床上的人正睡得香甜,枕边还放着未修完的香囊,妍妃捡起来一看,是绣给男子的花样,心下想到是绣给魏王的,两人伉俪情深妍妃也暗暗地吐了口气。
“以后劝着点公主,别睡的太晚”,妍妃为素兮掖了掖被子低声嘱咐凤盏和雀盅。
“公主昨夜来了兴致想绣香囊,还亲自到花园里采了木槿花,奴婢们拦不住”
妍妃抬了抬手,说道:“罢了,一会儿本宫差人送些上好的冰糖和银耳,秋夜里风凉公主从小喜咳,睡前要喝一些。”
“奴婢记下了!”妍妃没有多呆便离开了京华宫,没多一会儿紫雀便带着一包的冰糖和银耳来了京华宫,又嘱咐了一遍要督促素兮睡前服下。
“公主怎么这般的体弱多病,尤其是天一冷了,妍妃娘娘就格外的小心,到了冬天里还逼着公主喝大夫开的苦药。”雀盅私下里觉得好奇便和凤盏嘀咕。
“嘘!”凤盏食指放在唇上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伏在雀盅耳边耳语道:“听说妍妃娘娘当年怀有身孕的时候有术士说是个男婴,妍妃娘娘宠冠后宫,若是诞下男婴怕是就会封为夫人,珍仪夫人的位置恐怕不保,于是珍仪夫人便偷偷地买通下人和厨工,在妍妃的膳食里加了些堕胎的药物,幸好当日妍妃娘娘孕吐的厉害只吃了一小口,可是这一小口也害了公主,堕胎药物寒性极大,胎儿在腹中便受了伤害,所以公主出生后体弱多病,如不精心调理恐怕身体就会每况愈下,特别是一到寒凉的季节,更是调理的精心。”
“原来是这样!”雀盅瞄了瞄四周觉得脊背生凉,怪不得珍仪夫人和妍妃水火不容的。
凤盏将银耳放置在瓷碗里浸泡后小声说道:“听说,当年若不是喝了那碗药,妍妃诞下的便是男婴了,本来妍妃都已经肚子疼得厉害,见了红,连大夫都说孩子保不住了,可王上请了八宝金锁又大祭天地,上天怜悯方才又赐了一个女婴,那八宝金锁便是公主现在项上的,从来不离身的!”
凤盏、雀盅熬好了银耳莲子汤后端进了内殿,本想等素兮醒了后就晾凉了,可一进去便看见素兮身上搭着被子又坐在床边开始绣香囊了。
“公主怎么没多睡一会儿?”凤盏将床幔都挂了起来,将银耳汤盛出了一碗晾着。
“我着急将它绣完啊!”她要将香囊放在鱼肠剑的盒子里一起交予柏晨公子,希望他到时候不要那么生她的气了。只是现在楚军还未撤离陈国的境内,也不知道这把鱼肠剑何时才能送还到他的手中。
“王妃,楚国撤兵了……”,三人正说着话,外殿跑进来一个小姑娘,慌里慌张的喊着。
“撤兵了?!”素兮猛地起身,脸上尽是高兴地神色。
“王妃,刚刚魏宫派人来了,说是楚国兵退,王妃何时才能回国?”
还来不及太过高兴,素兮心里一沉,自己已经嫁到魏国了,这次能兵退楚国也是得力于魏国出兵,既然魏国已经来人询问,自己恐怕得必须尽快回去,“你回个话吧,就说明天我就回魏宫。”
“是!”小宫女一福身子,临走前又说道:“楚军退回新里,靠近陈国的边境布下重兵,王妃恐怕还要经由齐国回魏国,来迎接王妃的典礼长史说明天恐怕要早些出发。”
根本就不是在询问她回不回去,而是要求她按时回去,还没等自己回复典礼长史早已经准备好接她走了,凤盏和雀盅看得出素兮脸色一下子就变得落寞了,还以为是素兮舍不得离开妍妃,却想不到素兮是因为不喜欢回到魏国。
“好公主,若是日后想家还可以时常回来,何必如此伤心!”凤盏劝自己,素兮自顾自的笑了笑,低头继续绣手里的香囊,‘时常回来?’素兮心里想着便觉得嘲讽,先不论新里有重兵把守,就算是太平的年月,自己想回一次陈国该有多么的难。
晚饭之前,素兮将香囊的花样绣好了,针脚匀称、颜色讨喜,将凤盏洗好的木槿花干花瓣捣成粉末碎屑和上了甘草一同装进了香囊,再用蓝色的绳结打成同心结扎好。
“好漂亮啊!”雀盅赞叹的拿在手里称赞,可素兮端详了一下又觉得少了些什么,“凤盏,你还记得去年二哥送给我的那个玉坠子吗?”
凤盏略有所思的想了一下,回答道:“可是水滴型的那枚,公主不常戴,我将它收在妆盒里了。”说着便从珠宝盒里翻检出来一条项链,上面一个漂亮的水滴形坠子,上品的羊脂白玉形状小巧,烛光下暗生光泽,莹润如水滴一般。
素兮将玉坠子从链子上解了下来勾在了香囊上,靛青色的锦帛,搭上羊脂白玉,倒是般配,“这下看起来好看多了!”素兮觉得满意的用手指挑起来左看右看方才满意。
……
“公子见信如晤,素兮情形所迫,不得已以剑要挟,现赠此香囊聊表心意,忘公子宽宏相待,素兮不胜感激,不求公子宽宥,但求公子体谅——素兮敬上”,深夜之中,素兮独自提笔书信,将传信的白绢和香囊一同放进了装着鱼肠剑的檀木盒子里,心里希望柏晨公子能够原谅自己才好。
第二天一早,素兮的车驾和钟妙兮一同启程,沿着新婚车驾走的旧路一同赶到齐国,上车后素兮打起车帘张望了一下迎接的队伍,护卫中总算是见到了素兮的身影——陶沾,心中窃喜,不然还真不知道这鱼肠剑交到谁的手里才能让她放心,转念一想,柏晨公子肯定要借此机会拿回鱼肠剑的,所以他一定会派陶沾前来。
果然启程后没过多久,陶沾的马便走到了素兮的车窗前,素兮将盒子交予槿娘递了出去,外面的人没有说话,拿着盒子后便匆匆离开了。
车驾快到齐国的时候天开始下起了蒙蒙秋雨,晚秋之际雨也是冷的吓人,槿娘为素兮披上一件斗篷遮风,路上颠簸,车马劳顿,素兮便开始咳嗦,因为下雨路不好走,原本下午应该到达齐国却是拖到了傍晚,典礼长史觉得走夜路不安全,便像留素兮在行宫稍事休息后明早回魏国。
可魏国派来接应的人却是不敢违背魏王的命令,只好让素兮在齐国的行宫停留休息,等雨稍微下的小一点了在赶路,素兮咳嗦的厉害,便也没有推脱。
门外秋雨淅淅沥沥,素兮总算是喝上了一口热茶觉得好了不少,地中央一个宫娥正在努力点燃炭炉,这间行宫往日里很少留人,所以炉火怎么也点不着,“你用的是什么炭?”桐娘皱着眉头上前问道。
“回姑姑的话,是黑炭”,那宫娥年纪尚清,说话的声音也是稚嫩的。
“王妃可是的厉害,你还用黑炭,灰尘岂不是更大,快去换银炭来!”
“可这行宫里没有备留银炭”
桐娘刚要生气,素兮便摆了摆手制止了她,说道:“罢了,反正就休息一会儿,也不用要她再点炭炉了。”
宫娥如蒙大赦,连忙捡了地上的东西退了出去,“槿娘、桐娘,你们两个去厨房将车上的水烧开,一会儿上路的时候也好用。”
没一会儿一阵脚步声靠近门口,素兮还以为是典礼少使来催促她启程,便说道:“稍等一下再启程吧!”
门轻轻被推开,素兮向门口看去,却是柏晨公子,“声音听起来怎么这般的虚弱?”不等素兮说话,柏晨开口问道,端详了素兮的脸之后又问道:“脸色还这样的难看,病了吗?”
“没有,可能是路上车马劳顿,旧疾又犯了,没什么大碍”
“……香囊我收到了,而且你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柏晨停顿半天沉吟了一句,恐怕他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句,若说不责怪素兮,他心里的确生气过,而且以他谨慎的脾气,往后应该对素兮小心翼翼,毕竟她是魏王的王妃,可见到信还有那个香囊的时候,柏晨心里的气烟消云散了,娟秀的蝇头小楷仿佛是她站在自己面前一样,所以他来了,想和素兮说,自己不生她的气了,让她不要难过,不要内疚。
“你不再生气了就好!”素兮看着柏晨公子已经挂在腰间的香囊,小声地回答道。
“不能留一夜在赶路吗?雨下得很大,外面又冷……”,这语气过于的暧昧,连柏晨自己都觉得这样做会惹人嫌隙,可他很想再留素兮在身边长一点,就像送她回陈国的路上,时时带在身边,时时和她相望相对。
“不了,一会儿我们就要启程了”,素兮抬目看了一眼柏晨摇了摇头说道。
“那……柏晨不再打扰了”,他起身,目光却是仍然停留在素兮身上稍瞬不逝,缓缓地向门口退过去,素兮颔首低眉,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尖,始终不敢和面前的人相汇,直到伯晨的手缓缓地抬起了她的下颌。
一剪秋水双目含情,盈盈若溪,颦颦入心,柏晨魔怔了一般的看着素兮的眼睛,这样的凝望太过深情,素兮微微别过脸,他还是执意的不肯放开自己,素兮担心桐娘和槿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若是撞上又该如何解释,“公子请回吧,姐姐一路上亦是车马劳顿的,或许在等……”
“你可愿意等我?”柏晨打断素兮的话问道。
“等你什么?”素兮眉头更加的颦蹙,眼眸中瞬间渡上了一层水雾,看的柏晨心中沉闷,如同淹入深潭无法自拔,却又快窒息而死。
等我实现宏图霸业,待我解决天下对峙的局势……就来找你,不再让你委身于魏王,不再让你强颜欢笑,这样告诉她吗?柏晨闭紧了嘴巴没有回答,他怕素兮会对他永远的失望,这样的等待怕是没有结果的,连一句承诺都不算。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柏晨转身离去未作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