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兮缓缓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万俟储玉，面色已经是往日的温柔，“今天，妙兮姐姐出宫，臣妾……自作主张，让妙兮姐姐日后自行嫁人，未经陛下允许，还请陛下宽恕！”
万俟储玉拈了一颗盘子里还滴水的葡萄放入口中，说道：“又不是什么大事，钟妙兮本来就是逢天下之乱无容身之处，现在既然她选择出宫，那就随她去，嫁不嫁人也由她说的算！”
“臣妾替姐姐谢陛下圣恩！”素兮成功的打岔打了过去，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臣妾还有一事想问陛下。”素兮斟满万俟储玉面前的茶杯柔声说道。
“说！”他斜靠在软垫上神色放松，看着钟素兮像是在欣赏一件珍贵的玉器。
“清明汤泉宫踏青，文武百官都回去，那大司马可会去？”
万俟储玉就知道素兮不会死心结交骄阳长公主，所以一定会再找机会撮合两人，“当然，大司马掌管我朝军马，当然算在文武百官里，何有不去之理。”
“那不如也请骄阳长公主去汤泉宫！”素兮显得有些急躁，她到底还是年纪小，就算是心思聪颖，才智过人，也难免会有考虑不纯熟的地方，万俟储玉心里一笑，回答道：“你觉得骄阳长公主在经过上次的事情后还会去汤泉宫吗？”
他一反问，素兮觉得有理，骄阳长公主虽看中了大司马黄沾，可她毕竟是长公主，‘低三下四’一次就已经是难得了，绝对不会再这么意图明显的出现在黄沾面前，她要顾及的不仅是自己的幸福，更重要的是皇室的脸面。
“想不出办法来了？”万俟储玉看着她双手交叠撑着下颌眉头颦蹙的样子喜欢的不得了，靠近了些问道，目光中带着些许的宠溺，可此时的素兮脑子里全是‘想办法’‘想办法’，根本不想去注意万俟储玉的变化，“不对啊！你还欠我一个忙没有帮，上次我可是陪你看烟火了！不知还算数否？”
“当然！朕金口玉言，更何况承诺给你的事情更加不会食言！”万俟储玉摆了摆手，示意她附耳过去，素兮贴了过去，只觉得他在耳畔呵出的气痒得很，却还是想将他的计策听完。
“这可以吗？”素兮觉得不大可行，似乎有些小儿科了，难道不会觉得有些太故意了吗？
“大司马这个人，孤傲是孤傲了些，可人也傻了些，尤其是对待男女之事，简直就是愣头青，所以这个计策一定可行，只不过……”，万俟储玉端起茶杯，指尖点了一下素兮。
“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让骄阳长公主恰当出现！”死马当成活马医吧，反正这出戏已经陷入僵局不如另辟蹊径，何况万俟储玉作为君主，一定对手下的臣子极为的了解，恐怕这次一定会打在黄沾的七寸上，事情一成，长公主就是她的人了，不对！是她这边的人了，对付赵王，自己又多了一点获胜的筹码。
晚上，红烛明亮，素兮正在卸妆，春笙和燕泥正在一下一下的帮素兮梳理头发，看着镜子里的人嘟噜一张脸，素兮一边拿掉耳环一边问道：“春笙，你怎么了？和燕泥打架了？还是其他人惹了你了，怎么臭着一张脸啊？！”
“奴婢哪来的气！”春笙看了一眼镜子和素兮对视的说道，“奴婢是替您生气！”
“替我？”素兮一皱眉头，“那你说说，谁又在背后嚼我的舌头，明天一早起来，我们两个带上燕泥，不！是全长乐宫的宫女、太监一起杀过去，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看她还敢说我长乐宫的不是！”素兮一逗笑，燕泥倒是乐了，可春笙苦瓜一样的脸更委屈了，别别扭扭的说道：“娘娘，今天陛下都在长乐宫带的这么晚了，您怎么就不留留呢，现在好了，刚刚我听说皇上身边的小太监说，皇上去了玉阳宫，去看澄阳夫人了！”
“就为这件事情你不高兴？”素兮在手上擦了点东西问道。
“我的皇后！这还是小事吗？”春笙连忙跪在素兮的膝下，压低声音说：“这可是大事！宫中，尤其是后宫之中，帝王的宠爱最大，原本澄阳夫人就算是得宠的，娘娘没进宫的时候，陛下也时常召见澄阳夫人，对她也算是与众不同了，可和您一比，就是天差地别了，娘娘进宫后，皇上从没宠幸过其他妃嫔，您不仅不把握住专宠的机会，反而将陛下向西宫推，奴婢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春笙倒是个忠心耿耿的丫鬟，只是她又如何能理解素兮的真心，对于万俟储玉的宠爱，她是能逃就逃，不能逃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如今，万俟储玉肯帮她报仇，素兮自然高兴，若是大仇已报，素兮巴不得万俟储玉宠幸她人忘了自己，或是在这宫中青灯一盏也好，或是能逃到外面浪迹天涯也罢，她都无比的愿意。
“娘娘，您在想什么？”春笙跪在地上望着素兮失焦的双眸轻声的问道。
“没什么！”素兮回过了神扶起了春笙，说道：“这楚国的后宫不只有本宫一个女人，喜欢谁也是由陛下说的算，他想去西宫，想去玉阳宫，想去宠幸澄阳夫人，这些都没有错啊，为何本宫要懊恼，要伤心？”
“可娘娘……”
“不早了，睡去吧！”素兮打断春笙未说出的话。
“奴婢遵命！”春笙和燕泥请安后退了下去，她们毕竟只是奴婢，想如何选择在这后宫里的生活是一宫之主决定的，今晚上春笙的话已经是僭越了，既然皇后已经不想再提，她们也就只能是乖乖的退下去。
……
玉阳宫，歌舞升平，澄阳夫人善舞，一曲欢快的节奏里如同即将飞舞而起的精灵，眼波流转妩媚动人，在半遮半掩的面纱之下华美的如同九天仙女一般，可万俟储玉却是兴致不太高，坐在地上倚在桌案旁一直在饮酒，很少看过来，澄阳夫人踏着音乐的节奏边舞边靠了过去，跪在地上，偎进了万俟储玉的怀中。
澄阳夫人是当初燕国进献的美人，带着北方少数民族特有的相貌，万俟储玉不太好女色，确实很喜欢澄阳夫人的豪爽性格，比起吴楚之地女子的柔媚，万俟储玉更喜欢洒脱坦率的女子，所以有时出征，也会将澄阳夫人带在身边，军中无乐便欣赏她的舞姿，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万俟储玉不管是醉着还是醒着，眼中都再也看不进去澄阳的舞姿了，反复的、不停地出现一个人，明眸善睐、嫣然巧笑的在自己的心中，每当他喝醉的时候，便又像是回到了那个命悬一线的时刻，睁开眼睛便看到一个如同圣女般的女子，担心的看着她。
“陛下今日不开心吗？”澄阳敬酒，试图让万俟储玉的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他已经好久没有来过玉阳宫了，自从那个小姑娘到了楚国之后。
“开心！”万俟储玉拿着酒壶豪饮了一口，衣襟前点点滴滴洒的都是酒，他搂着澄阳已然醉了。
“陛下，澄阳的舞姿可美？”她笑着问道，尽管知道刚才的人根本就没有看她。
“美！……美得朕心里痒痒，美得朕日思夜想，美得朕在摘星台上重逢之后就决定，就算是抢，都得将你抢回来，可你的心在哪儿呢？”他的指尖点着澄阳的心口，目光看着她的脸，可却是在他的话语里没有她，在她的目光里她亦是看不到自己，澄阳心中黯然，劝道：“陛下，您醉了！”
‘哗啦’一声，万俟储玉将手中的酒壶扔到一旁，摔得一地零落，澄阳吓得跪在一边，看着万俟储玉神色哀哀的从怀中拿出一个绝美的紫水晶手环，通体晶莹剔透，在这夜中如同天上的星辰，拿在手中如同至宝，紧皱着眉头深深地看着手环，“皇上？”澄阳低低的唤了一声。
万俟储玉突然间站了起来，手中紧紧地握着那手环，出了玉阳宫，门口值夜的的太监以为皇上今晚要住在这玉阳宫了，在那里连连的打呵欠，突然间见皇上出来，吓得哈欠都回去了，连忙跪在地上，“轿辇呢，送朕去长乐宫！”忽而间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捂住了太监正要召来轿辇的嘴，下的小太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只见万俟储玉眉头紧锁自言自语的说道：“不必了，朕自己去，她晚上睡得早，不要惊动她，不要惊动了她！”
长乐宫已经熄了灯，黑漆漆的一片，突然间一个黑影翻墙而入，轻功好的落地无声，从窗子跳进去后，连偷懒睡觉的值夜宫女都没有吵醒，挑开层层纱帘，绕过那扇屏风，万俟储玉站在窗前，隔着那一层白色金色两层的窗帘看着里面模模糊糊的身影，她睡得很安然，背对着自己，一头长长的青丝搭落在枕边，几缕还俏皮的露在了纱帘外面。万俟储玉悄悄地拨开窗帘，坐到了床边，熟睡的人似乎感觉到了有人的存在，轻轻地如同惊醒一般的动了动。
凉丝丝的感觉，又是哪来的酒气，素兮觉得这个梦好奇怪，温热的吻落在她的耳廓、脖颈、身上也愈发的凉丝丝的，忽然一惊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万俟储玉的脸，一身的酒气，正赤着上身压在自己身上，“阿澄！”见她醒了，他轻声的唤了一声，带着酒香的气息，像是瞬间能醉了近在咫尺的人。
“你喝醉了！”素兮想要从她的怀里挣出来，“放开我！”可她面前的是万俟储玉，醉了的万俟储玉，想要她的万俟储玉，怎么可能任由她挣脱。
当值的宫女听见里面有呼救的声响，连忙起来想进去看看究竟，刚走了没几步就被一声厉喝止住脚步，“滚出去！”，一听是皇上的声音，哪里还想过去，逃命都来不及，衣角带起的风吹灭了蜡烛，长乐宫陷入一片漆黑，却是春意盎然，无尽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