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欧洲，全家人都来接我。
哥哥冷冰冰的声音在我头上响起。
“乖乖在家里当公主不好吗？非得待在国内历劫。”
妈妈踮起脚拍了下他的脑袋。
“柒柒刚回来，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这一刻，我像是终于在沼泽中抽离，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妈妈做好了旅游计划，带着我到处散心。
我们从北向南，玩了个遍。
接触到大自然，我的心正一点点被治愈。
回家那天，我突然在车上吐了。
我一直有晕车这个毛病，并没有当回事。
可后来一连几天，我一闻到油腻的饭菜就想吐。
妈妈不放心，带我去了医院检查。
医生说我怀孕了，起码有三个月。
报告出来的那刻，我便决定不要这个孩子。
秦燃的电话打了又打，信息发了又发。
我索性关机。
哥哥气的当场就要订机票回国，狠狠给秦燃一点教训。
最终还是被妈妈拦下。
“还是听柒柒怎么说吧。”
我平复了心情。
摸着自己的肚子，坐了很久。
“去打胎吧。”
妈妈陪着我去了二楼打胎。
感受到孩子从我身体里流失的那刻，我逐渐明白。
不给这段婚姻一个结局，我永远离不开这片阴霾。
我将已基本成形的孩子和怀孕报告单，离婚协议书一起寄给了秦燃。
回到家打开手机，不断有未接电话和新消息弹出。
持续了好几分钟。
想了很久，我还是给秦燃发去了我怀孕的消息。
秦燃高兴坏了。
当场就打了电话过来。
“老婆，真的吗？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你在哪里？我马上就去接你。”
我回他：“五天后吧。”
五天后，快递应该能到国内。
我怀孕的事，秦燃必定第一时间告诉他妈。
得知我怀孕，他妈肯定会马不停蹄地赶来看我。
我突然好期待，看到回来的不是我而是一个快递时，他们的表情。
秦燃还想说些什么，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本以为今天之后，我能很快地开始新生活。
却低估了这七年来朝夕相处的份量。
秦燃曾是一个游戏里提到我都会较真的人。
有次真心话大冒险，朋友问他。
“产房外，医生问你保大还是保小，你怎么办？”
他回答：“当然保大，在我这里，林柒永远排第一。”
似是感觉不太正式，他举起右手发誓。
“这辈子，我会永远以林柒为重，爱她如过生命。”
朋友都笑他太认真，像个傻子。
只有我，牵起他的左手。
说：“我相信。”
可现在，我们真的有了自己的孩子。
但我不想要了。
如果孩子知道爸爸不对妈妈忠贞了，他也不会想来到这个世界吧。
显示快递被签收的下一秒，秦燃电话打来了。
“林柒，你是不是疯了！你怀孕了为什么不和我说，还偷偷打掉了我们的孩子！”
他质问的声音响起。
“还有这离婚协议书是什么意思？拍婚纱那天是你要我去的，为了这点小事，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有必要吗？”
我平静地回答：
“有必要。”
就算不在秦燃身边，我也能想象出他此时怒发冲冠的样子。
“是我平时太惯着你了，让你一生气就玩消失，变得无法无天，你赶快给我滚回来！”
手机里传来争夺的声音。
“还叫她回来干嘛啊？我们老秦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娶了你，竟活生生打掉了一条生命，造孽啊，我的大孙子啊。”
秦燃的妈妈哭天喊地。
当时她最反对秦燃娶我。
后面听人说屁股大好生育，才勉强接受我。
每逢过年回家时，她总要喊上七大姑八大姨，一起催生。
“今年不管怎样都得给我生一个孙子，生个姑娘，我出门都抬不起头。”
我说：“生男生女都一样，我都喜欢。”
她一下子变得急赤白脸。
“你怎么这么自私？你现在是我秦家的人，要为秦家后代着想。姑娘再好，她也不能传宗接代呀！”
后来秦燃看出我的不开心，将我拉到房里，关上门。
听着手机里的哀嚎声和骂声，好半晌我才开口。
“秦燃出轨了。”
秦燃夺回手机，怒吼道：“你不要血口喷人。”
“开学那晚的事，我亲眼看到了。”
那晚，重度晕车的我坐了整整一小时的公交。
只为给苏凌若送去生活物品。
没想到却在宿舍楼下看到这一幕。
手机里多了打闹的声音。
秦燃妈妈问他是不是真的。
他没有说话。
电话里我能清楚知道他妈气晕了。
所有人乱成一团。
我平静地说：“离婚吧。”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挂完电话，我心情久久都不能平静。
七年，离个婚跟死个亲人没什么区别。
都说七年之痒，我们终究没跨过去。
结婚那天，我怎么都想不到会有今天。
我把往后的每一天都排的满满的。
不让自己有时间去悲伤。
就当我一点点将秦燃淡忘时，他来欧洲了。
9.
我不知道他找了多久才找到这里，只看见他整个人颓废的不成样子。
脸庞极度消瘦，眼睛深深陷进眼窝。
身上的西装皱皱巴巴。
哪里还有平时精英人士的样子。
看到我的那刻，他眼里才有了光。
“老婆，我终于找到你了。跟我回去吧，我会清理之前的一切。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我会像从前一样爱你，真心待你。”
我往后一步，躲开他的触碰。
秦燃眼神又变的黯淡。
“你还在怪我对吗？我已经删掉了她的联系方式，断了一切来往，抛下了国内所有的一切来找你。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在他看来，他牺牲掉了自己重要的一切。
我没给他一个眼神。
“你还记得婚礼时，我爸把我手放到你手里，你跟我爸承诺过什么吗？”
当时，秦燃举手发誓，此生定不负我，如若负我，此生孤独终老。
“你和苏凌若做那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后果？”
秦燃往前走了两步。
“人无完人，我不可能事事做到完美。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你，从未有过别人。若若只是满足了我的生理需求，要是问我你们谁更重要，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
我泛起阵阵恶心。
我不懂他怎么能恬不知耻地将出轨说的如此轻描淡写。
曾经的他说过。
精神出轨和肉体出轨都属于出轨。
可现在的他看来。
这只是满足个人需求。
多么厚颜无耻。
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把我看的比生命还要重的少年了。
“你救过我的命，我可以原谅你之前所做的一切。”
说到这，他眼睛一亮，着急地要上前牵我。
“但是，你我再无瓜葛，最好永生不再见。”
领证那天，他抱着我在绚烂的烟花下，许下诺言。
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那时的我，觉得这句话浪漫无比。
此时我坚信，这是一条诅咒。
现在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都让我窒息。
“不，老婆，我们说过要永远在一起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发誓，再有下次，我不得好死。”
听到这，我就像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你觉得你的誓言还有说服力吗？要不是那天我亲眼看见，你又打算瞒我多久？”
秦燃急得跪在我面前。
“老婆，你打我，打到你解气为止。”
我将手从他手里抽回。
“我一点也不生气，也不会打你。我嫌你脏！你爱跪就跪，我内心不会有半点波澜。”
这时，苏凌若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接起。
苏凌若哭哭啼啼地问他。
“秦燃哥哥你去哪里了？你是不是不要若若了，你说过会爱我一辈子的。”
秦燃满脸的不耐烦。
“我都说了我们没有关系了，不要再来找我。都是你这个贱人，我老婆才会要和我离婚。要不是你的挑拨，我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怔愣在原地，看着眼前陌生的秦燃。
“如果你承认自己结婚后爱上了苏凌若，并承担自己所做事的后果。都比起你现在做的一切更让人看得起。
你救了我一命，我不怪你之前做的一切。你回去和她好好生活，我们从此两不相欠。”
秦燃红了眼眶，嘴唇颤抖。
“可是林柒，我心里只有你。我做不到放下你和别人开始新的生活。”
秦燃说的真诚，我只觉得恶心。
“别再演这种深情的戏码了，能说到这个份上，我已经仁至义尽。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我林柒不需要。”
10.
秦燃来的第二天，我便收到了苏凌若的消息。
“林阿姨，你老了，不要耽误了秦燃哥的后半生。他英俊又年少有为，好多女人觊觎他。你不要的话，尽早把他拱手让人。
我的身体年轻又健康，我可以给他家生很多孙子，他妈妈也特别喜欢我。说你是个不会下蛋的鸡，结婚两年都怀不上。”
秦燃的妈妈强势，我一直都知道。
见公婆的那天，她要我从火盆上跨过，把嘴里的茶水吐在我身上，说要去去我的霉气。
秦燃拦不住，他们大吵一架。
我摆摆手，笑着说没关系。
秦燃向我保证，结婚后一定搬出来住，不会让我受委屈。
我靠在他的怀里，眼里全是对未来的期盼。
殊不知，我所受的风雨全是他带来的。
家里公司有老哥继承，爸妈开明。
我本可以无忧无虑地度过我的一生。
面对苏凌若的挑衅，我没有过多感情。
毕竟现在的秦燃对我来说就是一袋垃圾，扔在哪里都一样。
我漫不经心地回她。
“你要真有能耐，此时应该和秦燃在度蜜月，而不是在这阴阳我。有时间不如叫他赶快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这样他才会回到你身边。”
苏凌若有些急了。
“你有什么可得意的？秦燃哥不过是看在你们七年的感情上，有些许留念。要是我早点出现，你连屁都不是，又怎么能嫁给如此优秀的他？”
她似乎不知道，秦燃能有如今的成就，大部分倚仗我的功劳。
是我动用父辈的关系，给他找到第一份工作，为他的升职加薪保驾护航。
为了维护他的自尊心，我从未告诉他这些。
有次公司投标，他少写了个零，让公司亏损几百万。
是我补上了这部分资金，喝酒喝到胃吐血，求老板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才有地方施展拳脚，取得如今的成就。
本不想与苏凌若计较，但我也不是个善茬。
我找人在她学校的表白墙上传了她那晚在车内的照片。
没发视频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
又雇人在学校拉横幅。
那人告诉我，苏凌若一周都没来学校上课。
学校鉴于此时的恶劣影响，开除了她的学籍。
我从初中开始供养她读到大学，这是她欠我的。
我从来不求她的回报，但没想到是农夫与蛇。
因为秦燃的出现，我平静的生活被打乱。
他开始每天雷打不动站在楼下，一站就是一天。
晚上便一个人孤零零，在路边的椅子上睡一夜。
我去哪里，他便跟着我去哪里。
有天我回家，路上突然下起大雨。
秦燃脱下外套，在我头上撑起。
我们在雨中狂奔，最后找了家商店躲雨。
我躲开他想来帮我擦头上雨珠的手。
秦燃尴尬地收回手，问我。
“老婆，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升职加薪那天，也是下了这么大的雨吗？”
我怎么会不记得。
那时我们还没有车。
路上突然下雨，我们被淋成了落汤鸡。
秦燃用近乎湿透的衣服护着我。
我们跑进店里。
他花了半个月的工资给我买了一身干净的新衣服。
犹豫了半天也没有给自己买一件。
晚上又花了剩下的钱给我买了一个项链。
我心疼地劝他不要买，家里还有很多。
他却说：
“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在我身边，你不用考虑钱的问题。只要我有，你想买什么我都会给你。”
后来他更加努力工作。
短短半年又升职了。
立马拉着我到车店买了一辆基础代步车。
他说：“老婆，虽然我现在还没有能力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但我会不断努力，一步步打造我们幸福的小家。”
当时的他，满眼都是对我纯真的爱意和对美好未来的期盼。
回到家，我将身上的这套衣服扔进了垃圾桶。
秦燃碰过的衣服，我觉得肮脏无比。
他还是每天跟着我。
看到路边的情侣在互相喂彼此冰激凌。
他会说：“老婆，你还记得吗？我们刚恋爱时，有钱也只买一个冰激凌，两个人分着吃。那时的我们好恩爱，不过你放心，我比那时还要爱你。”
商场有人求婚。
他会说：“老婆，我记得我向你求婚时，背了两天两夜的稿子，结果在看到你的那刻，还是激动的语无伦次。紧张的手都在抖，话筒都拿不稳。一个大男人，最后哭的比你还要大声，还得让你安慰。”
秦燃笑着在我身后说。
我转过身，冷漠地看着他笑意一点点消失。
忍无可忍地告诉他。
“我不在乎你心里怎么想，也不想听你回忆。人不是活在过去，我畅望的是未来。你所说的那些我如今都不在乎，包括你。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这天之后，我待在家里一周都没再出来。
楼下，秦燃依旧站在那里。
见我从窗户探出头，他招了招手。
脸上的笑容是如此刺眼。
我终于受不了，报了警。
警察拘留了他一周。
我本想让他知难而退。
不成想，他出来没多久。
便又做出一个让人厌恶的举动。
11.
秦燃进去后，我心情大好。
约了朋友去酒吧蹦迪喝酒。
晚上聚会完，欧洲朋友送我回家。
黑夜中突然冲出一个人影，上来就给了朋友一拳。
借着路灯，我才看清来人是秦燃。
朋友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
秦燃大吼：“你为什么要亲她，她是我的老婆！”
原来他把我们分别时的亲脸礼，误会成了接吻。
见我挡在朋友身前，秦燃满脸不可置信。
“你还护着他？你承认了是不是？”
我拧眉看向眼前失控的秦燃。
一掌用力扇在他的脸上。
“你疯了！我说过不想再看见你，给我滚。”
他放下了拳头，眼里尽是落寞。
在他眼里，我一直是温柔平和的。
在一起到现在，我从未发过脾气。
也从未和他大吼大叫过。
“你竟然为了他打我？”
秦燃有一瞬间的恍惚，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是用他来试探我还爱不爱你，对不对？老婆，我错了。我明白你那时的感受了。
我保证，婚礼上我说过的话还做数。只要你回头，我们还可以回到过去。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不会再发生那晚的事。
回到我身边，好吗？我不能没有你。”
结婚两年，我从未怀疑秦燃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
他曾经爱我爱的那么热烈，毫不掩饰地表达对我的爱意。
闺蜜都说想象不到，秦燃不再爱我的样子。
她说就算宇宙大爆炸，秦燃还是会爱我。
当时我就笑她说的太绝对。
可我知道世上有这样的爱，比如爸爸爱妈妈。
警察很快赶来，给秦燃戴上了手铐。
他们问我是否认识眼前的男子。
我说不认识。
从开始到他被带走，我没有多说一句话。
直到秦燃被带上车，他挣脱了警察的禁锢，朝我跑来。
在离我还有一两米远时，再次被追上来的警察抓住。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的痛哭流涕。
“老婆，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知道了你之前为了我的前程所做的一切，我辜负了你，我不是人。
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会狠狠扇醒当时的自己。我本该有幸福的家庭，和属于我们俩的可爱孩子。柒柒，我对不起你。”
我冷漠地看着秦燃被手铐勒出血的双手。
“你对不起的是18岁的你自己。”
18岁的秦燃追了我三年，遭受了无数人的白眼。
所有人都说他赖蛤蟆想吃天鹅肉。
24岁的秦燃顶着巨大压力，用行动证明了他可以给我好的生活，感动了所有人，最终如愿娶了我。
26岁的秦燃出轨。
我眼里容不得沙子，对于此事，我绝不妥协。
朋友伤情经医院坚定，脸部多处骨折。
他说不会放过秦燃。
秦燃最终被遣送回国。
他还是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我的生活步入正轨。
12.
两年后，我又重新开始了一段恋情。
我在酒吧认识的陆渝远。
他是附近学校的一名研究生。
比我小五岁，与我门当户对。
不同于外表的成熟，奔放。
陆渝远内心是一个容易害羞又腼腆的人。
我常常逗他。
“你就不嫌弃我老？”
他说：“爱情无关年龄，我喜欢就是喜欢。”
每次问他，他都回答的如此认真。
真是有趣。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被我盯得害羞，低着头不敢看我。
每当这时，我就感觉心情无比愉悦。
点好的西餐在此时送上来。
陆渝远这才敢抬起头来，帮我切牛排。
他发现我的这份少了西兰花。
于是问服务员。
服务员回答。
“刚刚有个穿黑色衣服的男子，叮嘱我不要在这位小姐的餐里放西兰花。他说这位小姐过敏。”
我确实对西兰花过敏。
但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服务员手指的方向，已经没有了人影。
快吃完时，对面街的梧桐树下，我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秦燃。
察觉到我发现了他，他拉上帽子，低着头离开了。
几天后，有人在冰冻的湖边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虽然脸被冻得青紫，面目全非。
但身上那件衣服，我很熟悉。
那是我们一周年那天，我送给秦燃的礼物。
电视上正播放这则新闻。
陆渝远走过来，遮住我的眼睛。
“少看这种，不然晚上又得做噩梦。”
自从苏凌若上了大学后，秦燃便很少回家睡觉。
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
经常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
知道我怕黑，他只是在网上随便买了一个夜灯，让它陪着我。
陆渝远把电视一关。
我扑倒他怀里，笑着回他。
“听你的，以后都不看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