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博弈的手段。
李程知道，一旦试图去证明自己之前行为的正确性，就掉入了对方的自证陷阱，先天便处于劣势情况。
最好的办法，就是跳出自证陷阱，直接釜底抽薪。
你说我的做法有问题，那我直接弹劾你整个军营都有问题。
在更大的问题面前，自己所谓的冲击大理寺，与蟠龙营发生冲突，东厂可能会变成自己私军之类的根本就不算什么问题了。
“……贪污三千两。”
念完最后一个名字，李程收起名单，环顾众人，目光如炬。
“诸位，这还只是目前查出来的蟠龙营贪污情况，光是这些人便已经贪污了如此巨额的银两！简直骇人听闻！”
“在没有被彻查的地方，又有多少藏污 纳垢之事正在发生，若是不加以彻查，蟠龙营谁能知晓会变成何等模样？”
李程一番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文武百官亦是一片哗然。
军营之中贪腐横行之事，官员们早已有所了解，只是一直没有人去彻查此事。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当上官，当然要想尽办法将成本给捞回来。
不当官不能贪，当了官还不能贪，那这官岂不是白当了不成？
此时被李程撕破了那层遮羞布，官员们心惊之余，却没有任何人敢出言反驳。
他们自个身上都不干净，要是贸贸然出头，到时候火烧到自己身上麻烦就大了。
一时间，整个朝堂一片死寂，无人敢言。
李程看向先前开口那名御史，淡笑道：“这位大人，蟠龙营已经藏污 纳垢到这个地步了，还是觉得不应该彻查吗？”
御史咬了咬牙，虽然已经知道没什么立场反驳了，却还是只能嘴硬道：“此事……此事不能贸然行动，军中规矩森严，而且贸然彻查容易引起哗变，到时候你若是将贪腐之人斩杀，那又该由谁来主持军中事务？”
群臣顿时附议，表示这名御史所言不差。
军营的规矩，就是金字塔。
从最上层的将领往下，层层进行管束。
若是将中层和上层将领彻查，底下的士兵们将会变成一盘散沙。
面对御史的反驳，李程淡淡一笑：“很简单啊，谁要是被查了，就从低他一级的人里提拔一个上来，这样层层替补，正好可以裁撤掉那些贪污腐败之辈，又不至于让军营动荡。”
御史彻底哑口无言了。
李程说的办法无疑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就连他这样习惯性挑刺的人，愣是一下子没能找出来这个办法的缺陷何在。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李督公所言，彻查蟠龙营，一切将领任免皆由李督公做主，而后上报朕审批。”
夏雨淑见那名御史再说不出来什么东西，便不再浪费时间。
她这样做，只是你为了保证李程的提议，能够光明正大地被朝臣们认可。
虽然自己是李程的靠山，可若是太过一位偏袒李程，对自己的威信也会有极大的影响。
直到朝会结束，燕王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退朝时，他甚至都没有和身边簇拥交换一个眼神，面色阴沉地径直转身离开。
……
燕王府。
正厅中，聚集了一众官员。
大部分，都是先前在朝堂上，驳斥李程，附议弹劾李程的官员。
他们都是燕王最重视的簇拥，今日朝会上发生的事情，让他们意识到李程如今羽翼渐丰，进而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
“李程此子，狼子野心，不得不防！”
“今日朝会上其表现，摆明了是要夺 权蟠龙营！”
“简直混账！一个东厂难道不够他使了吗？”
“唉，谁都能看出来，这家伙摆明了是冲着燕王殿下来的啊！”
“哼哼，要我说，夏雨淑真是找了一把好刀，砍人的时候真的根本不管对方是谁啊！”
众官员们一开始对李程还并不怎么在意，可经历这些日子的事情之后，他们终于意识到了李程的可怕之处。
朝堂上再怎么争斗，大家都有规矩，都有底线。
就如同祸不及家人这句话，代表着江湖恩怨的最低底线，朝堂上的争斗再怎么卑鄙狡诈，也都会控制在一定限度内。
这是大家默认的官场潜 规则，也是要共同维护的规矩。
可李程就像是一条不守规则的恶狼，硬生生地闯进了这个圈子里，以一种极其野蛮暴戾的方式，将所有的规则撕得粉碎。
在他眼里，没有什么官场规矩，也没有什么动手的底线。
只要抓住你的破绽或者弱点，就会死死地咬住，顺着伤口疯狂地撕扯，哪怕咬不死你，也要从你身上扯下来一块肉才行。
面对这样的对手，只要是个人心里都会害怕。
大家都是衣冠楚楚的君子之风，谁会像李程那般跟个疯子似得？
正当众人议论之时，燕王大步从屋外走进来。
“殿下。”
“拜见殿下。”
众官员们连忙起身，冲着燕王拜下。
燕王挥了挥手，在最上首处坐下。
他环顾众人，缓声道：“你们……对今日之事有什么看法？”
“启禀殿下，私以为当立刻对李程施以手段，绝不能纵容其继续做大！”
“没错，唯有如此，方可限制其权势！”
“若是继续放任其做大，日后定会成为隐患。”
众人群情激奋，纷纷表示应该要立刻对付李程。
然而，燕王却只是摆了摆手，用一句话就终止了他们的讨论。
“你们说得都很有道理，但现在的问题在于一个，我们该用什么方式去阻止他？”
“他现在是东厂督公，先斩后奏皇权特许，在律法范围，甚至范围外，他几乎可以做任何事情。”
“夏雨淑明摆着是在给他撑腰，若是不能够让夏雨淑的权势被削弱，那我们根本不可能对付得了那个混蛋。”
官员们面面相觑，眼底掠过一抹惊悸之色。
他们从燕王的话里，似乎听出了其他的意思。
“殿下，您的意思是……”
燕王面色阴沉，冷冷道：“与其继续去对付李程，不如想办法去对付夏雨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