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中毒之事林长风不知晓内情，那关于权贵子弟科考一事，那就到了他最熟悉的地方了。
联系此前上朝时，燕王对李程那四个学生如此抗拒的态度，林长风没花多长时间，便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你的意思是……燕王收买了那些太学馆的儒生，想让他们帮权贵弟子舞弊。”
“但李督公技高一筹，提前看破了他的计划，最终他选中的学生没能考中，反倒是李督公慧眼如炬，选中了这四名学子一举夺魁，方才让燕王如此气急败坏。”
李程笑了笑，摆手道：“慧眼如炬说不上，只是本公这四个学生够争气，运气好，这才能考上，不值一提的事情。”
见李程没有否认，林长风的神情愈发地凝重。
这四个学子是不是作弊考上的，他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燕王花大价钱收买儒生，也要让这些权贵考生考中，意味着其想要插手未来的文官集团！
要知道，内阁能够与燕王制衡的最大手段，便是把持着朝中六成以上的文官！
若是被燕王成功，日后这一批人在朝堂上步步高升，不知不觉间便已经掌握朝堂！
甚至都不需要十年，有燕王的扶持，最多三五年这些人就会成为具备话语权的存在，届时内阁将再无与燕王抗衡的能力！
见林长风不说话，李程施施然地道：“燕王狼子野心路人皆知，若是不想办法加以扼制，本公与之相斗失败，他势必会再度找上林大人，到时候林大人可未必能应付得了。”
“而且如今北匈在外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南下入侵，不平定内忧，外患难除，大夏恐怕很难度过这个冬天啊！”
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但事实也确实如此。
倘若在北匈入侵的时候，燕王破罐子破摔在背后动手脚，到时候挡不住北匈，他们这些人在京城等死就行了。
面对林长风这种人精，李程压根没有打算用什么手段，只是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在他面前摆出来。
林长风只要不是脑子坏了，自然能想明白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究竟有多重要。
“你说的这些，老夫都明白，只是……”
林长风面露思索之色，他肯定清楚李程做这些事，都是为了扼制燕王的势头，以及防范燕王造反。
而且作为在朝数十年的宰相，林长风曾经亲眼见识过北匈的凶残，甚至于当初亲历过阮家三杰战死沙场那一战。
那些狼崽子仿佛没有人性，一路南下，烧杀抢掠，从不会给大夏人留任何活路。
若是真让其进入，恐怕将在大夏王朝范围内掀起一场血腥屠戮，死伤者何止百万！
若是帮了李程，无疑可以了却阮高宁一个心愿，亦是能够有效防范燕王可能的造反之举。
可……
好处都让你李程得去了，那他又能得到什么呢？
见林长风半天不说话，李程眉头微皱，有些想不明白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这老家伙不会是无间道吧？
表面和燕王对着干，实际上早已投靠燕王的阵营？
正当李程胡思乱想的时候，林长风忽然慢悠悠地开口道：“李督公，此事事关重大，若是没点好消息让老夫定定心神，恐怕很难思考出其中的利弊啊！”
听到这话，李程先是一愣，随即陡然反应过来。
妈的，这老家伙是打算要好处啊！
也是，帮自己无非就是得自己一个人情，在林长风看来这根本就算不上好处。
幸好，自己早就有所准备。
“林大人所言极是，这种事确实需要好好思索其中利弊。”
李程笑了笑，忽然转而说起另一件事，“说起来，昨日本公去司礼监批红阅奏，看到有好些官员近日皆有升迁调度，本公仔细阅览一番后，觉得这些人都是我大夏的可造之才，故而通过了他们的升迁之请。”
“想到我大夏能有如此多的人才，本公着实是欣慰不已啊，尤其是其中一位名叫林旭的官员，年轻有为，功绩斐然，这等人才却只是升迁为吏部员外郎颇有些可惜。”
闻及此言，林长风眸光微闪，面上扬起和善的笑容：“不知道李督公以为，这林旭当升任何等职位才合适呢？”
李程沉思状，随即淡笑道：“本公认为，以林旭这等青年官员的才干，最差也应当是个吏部侍郎，方才能够让其充分发挥才能啊！”
林长风笑容愈发浓郁，却并没有立刻应承下来，反而带着些许疑惑道：“可此前这林旭不过是吏部的普通官员，贸然升迁恐怕会引人非议啊？”
“没有的事！”
李程大手一挥，义正言辞道，“如林旭这般优秀的青年才俊，若是无法将一身才学发挥出来，那才是真正的可惜！”
“如今朝堂上尸位素餐者之多，正需要这等青春朝气的年轻官员，来为朝堂注入新鲜血液，想来以其才干，假以时日成为吏部尚书，或是入主内阁也不再话下啊！”
一番话，说得林长风喜笑颜开，先前的严肃当然无存。
“没想到李督公竟有此等欣赏人才之心，倒是老夫眼界狭隘了，未能与督公一般，看到这等青年才俊的官员。”
“哪儿的话，林大人日理万机，若是面面俱到，事无巨细地话，让我们这些人又该如何自处啊，还得多谢林大人给我等发光发热的机会啊。”
“哈哈哈，督公真是妙人妙语啊！”
两人相谈甚欢，把臂而笑，仿佛相识多年的好友。
半晌，林长风这才说回正题：“说起来，先前李督公所言之事，老夫想了想，似乎也不是没有转圜的办法。”
闻及此言，李程顿时来了精神，眸中迸发出精光：“还请林大人解惑！”
“大夏王朝历史，先帝仙逝，宫中妃嫔自当守节不假，此乃祖训。”
林长风轻捋长须，意味深长地笑道，“但祖训从未言说过，要妃嫔在什么地方为先帝守节。”
李程瞬间便明白了林长风的意思：“林大人是想说……哪怕不在宫中也行？”
“这可不是老夫说得。”
林长风笑呵呵地道，“这是祖训未曾明言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