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说出，沈安诺倒是也没有很惊讶，她坦然地面对着方老太太。
也是，若是她看不出去，她还真是觉得有点奇怪了。
沈安诺从她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问道，“既然您早已知道我清醒过来了，那为什么还同意我回来？”
这是也是她想不明白的地方。
她若是当时阻止了，方氏集团就不会这么早就陷入了危机里。
或许，若是她有意隐瞒，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将方氏集团的内幕公布于众。
而方老太太看向她的眼神里，没有一点的憎恨，答非所问。
“人活到我这个岁数，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
沈安诺抿了抿唇，并没有接话。
“……”
“……”
方老太太就这么看着她，谁也没有说话。
与其说这样看着她，倒像是在透过她，看些什么东西。
似乎，一下子变老了十岁。
她低叹了一声，“当年的事，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一提起这件事，沈安诺挺直了腰背，从喉咙间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字，“是。”
眼睛忽而变得有些酸涩。
“当年的事，是我糊涂了……”老太太忽而感叹了一句，声音低了低，“是我对不起你爸妈，也对不起你啊……”
往事就这么被掀开，直到这一刻的到来，沈安诺才发现，自己全然没有做好准备。
那些被她深藏在内心里的伤口，并没有随着时间而被治愈，反而是被掀开后，只剩下满目疮痍。
她是被方武夫妇收养的小孩，只因为方武心疼自己的老婆，不想让她忍受怀胎十月的辛苦与生产带来的疼痛。
而他们则是在孤儿院，一眼就看中了沈安诺。
沈安诺本以为，自己从此以后，也是有父母疼爱的孩子。
在沈安诺的眼里，他们是慈母严父，一家三口，很幸福。
但是好景不长，变故发生了。
正是因为方氏集团挪用慈善款项的事情，才让她的养父母，发生车祸，意外身亡。
而警方也排除了他杀的可能，直接将案子定位意外，而那个肇事逃逸司机，也被判了无期徒刑。
但那场车祸，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
她的养父发现了公司私吞了用来作慈善的那笔钱，便去找了方老太太理论，并且希望公司能将那笔钱归还慈善机构，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能干这种事。
但是却被其中一名董事知道了。
因为那段时间，公司陷入了危机，正需要这笔钱来解决燃眉之急，但那名董事看方武态度坚定，并且说自己掌握了证据。
那名董事原本想着给方武一点教训的，也没料到，会造成死亡事故。
而方老太太当时却没想给自己的儿子讨还一个公道，而是默认了他的行为，将自己儿子的死亡，也默认为意外。
而沈安诺则是在一次的巧合下，得知了这件事的真相，但却也被方老太太发现了。
那时，她想，方老太太估计对她也起了杀心吧。
而恰巧，方老太太信佛，在去寺庙里念经拜佛时，带上了她。
而那寺庙里的老方丈，正是无意中救下她的人。
只因他无意的一句话。
“这孩子是个有福之人。”
而那时，沈安诺为了保命，借由落水事件，开始装傻。
而这一装，便是十多年。
方老太太也是个谨慎之人，中途也给她吃了不少加料的药物，导致了她的精神状态时而恍惚，时而清醒。
在她清醒时，便悄然地开始布局。
沈安诺的回忆被方老太太的声音打断了，“我那时候在想，方家的百年大业，不能毁在我的手里。否则，百年以后，我拿什么颜面去见方家的列祖列宗……”
沈安诺对此，并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
她对方老太太的想法，并不能理解。
人命在他们眼里，犹如蝼蚁一般，随随便便就能捏死。
“人老了，想法也就变了。这些年，我从没梦见小武那孩子。我知道，那孩子，肯定是怪我，不肯原谅我……”方老太太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声音夹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哽咽，“我不能再让她的孩子受到任何伤害了……”
“……”
沈安诺就这么听着，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
她知道，方老太太肯定会保全方勋之的，毕竟他是方家唯一的男孙。
“你走吧，别回来了。”方老太太的腰背变得有些佝偻，宣布道，“从今天起，你跟方家，再无半点瓜葛。”
“……”沈安诺的身子微僵了僵，喉咙变得有些苦涩。
沈安诺从方老太太的房间里出来，耳边还萦绕着她的话。
“小武两口子的忌日，你随时可以去拜祭。我想，他们也是想看见你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爸，妈，你们在天之灵，也一定看见了，对吗？
沈安诺的行李，并没有多少，很快便收拾完了。
正当她左手拖拉着行李箱，右手牵着灰灰走出房门时，而方勋之正倚在了墙上，指尖中夹了一根燃烧过半的香烟，他的模样看上去，有些颓废，这是在他的身上所没有出现过的。
沈安诺看见这场景，也被吓了一跳。
印象里，她没有见过方勋之抽过烟。
而听到动静的方勋之抬起了头，满眼的血丝，疲倦不堪。
当他的视线转向沈安诺脚边的箱子时，嘴角扯出了一抹无力的弧度，轻声道，“要走了吗？”
“嗯。”沈安诺应了一声，忽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但是如今走到这一步，她早就没有任何的退路了。
方勋之自嘲地笑了一声，努力扬起一抹弧度，朝着她开口扫，“也好……”
如今方家闹成这样了，她离开，不混这趟浑水，也是好的。
沈安诺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到最后，只能憋出六个字，“你要好好休息。”
“嗯，我送你吧。”方勋之伸手接过她的行李箱，往外推去。
而方施曼也不知什么走了过来，看着沈安诺要离开的样子，也不忘冷嘲热讽一番，却不敢靠近她，“现在方家落难了，你倒好，直接收拾东西走人了。我们养了一个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