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均是为着幺十五离开的，所以在听到底下人说闲话时提到幺十五，就忍不住多留了个心，此时也是为吴均感到不值。
这话听在吴均耳朵里格外的刺心。
她顿时脸色铁青，“以后他的事情，就是死在外面了，也不用来告诉我。”
吴均从未发过这样大的火，侍女们忙低头应事，不敢多言。
天光大亮，翟枭难掩疲色的从外面回来，正撞上幺十五在院门口跪着，一脸倔强，就是自己这个顶头上司让他起身也不动。
苏令在屋内梳妆，听见外面的动静，偏头问锦祥，“外面是怎么一回事？”
锦祥道：“是幺十五，跪在外面得快两个时辰了。”
“怎么不早告诉我？”苏令怕幺十五是有什么急事，也不住心急起来。
“不是奴婢不来禀报”锦祥忙道，“而是是他不让我们吵殿下。”
苏令也是一愣。
等苏令出门时，正好看见幺十五和站在台阶之上的幺十五说话。
他说：“请将军恕属下死罪，属下斗胆，想离开将军府。”
苏令的脚步顿了顿，忍不住在一旁插嘴，“怎么突然提这个？”
有幺十五在旁边惯了，苏令从没有想过，他会提出离开。
翟枭却并未说话，他看着幺十五好一会，问：“你想好了？”
幺十五一顿，随即点头。
他虽是暗卫，但也和签了卖身契的奴仆不同，不过是因为走投无路时，吃了翟家一碗饭，所以替翟枭卖命。
他既铁了心要走，翟枭也没有再留他的理由。
“规矩你是知道的，去找鱼肠吧，告诉他我同意了。”
锦祥在一旁静听着，心中却忍不住一抖。
她现在也算是鱼肠的人，暗卫这种东西，一旦沾染上，再想脱身就难了。
鱼肠难进，想出去更难，要么断手断脚，要么脱一层皮。
她更疑惑的，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下定决心，就算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也要离开鱼肠，离开这些一同出生入死的朋友。
知遇之恩难报，幺十五对着苏令和翟枭磕了个结结实实的头，“殿下和将军大恩，幺十五来时结草衔环，定当报答。将军，这辈子能为您做事，幺十五从不后悔。”
翟枭看了幺十五一眼，转身离开。
既然翟枭已经遂幺十五的心意同意他离开，苏令自不会强留，只不过心里有些淡淡的不舍。
她走到幺十五身边，将他扶起，“不管什么身份，有时间了，别忘来将军府坐坐。”
苏令这话是心声，幺十五点了点头，又忽然张口，“殿下，能帮我跟吴姑娘带句话吗？”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苏令自然同意。
“你说，我一定带到。”
幺十五却改了主意，“算了，我这一去生死未卜，与其让她留着一丝下一刻就不存在的希望，还不如让她就这么恨我吧。”
他心中狠狠的叹了口气，若是自己能如愿的挣出一番功名，定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娶她做自己的新娘。
苏令被他说的一头雾水，却敏锐的觉出这件事当中有内情，还和吴均有关系。
正要详问，幺十五却岔开了话题。
“殿下，我这就走了，要是幺十三问起我，你就跟他说我已经不在鱼肠了。”
“这就要走？”苏令一愣，“你的行李还在明华院，也不要了？”
幺十五想起还在明华院昏睡的吴均，他要是回去，免不了和她撞上，这么一想，他摇摇头。
“不要了，我向来都是孤身来去，也没什么值钱东西。”
见幺十五坚决至此，苏令嗯了一声，“那我就祝你一路顺风。”
幺十五一笑，真心道谢：“多谢殿下。”
说完这句，他便转身离开主院，去了府里另一处地方。
紧闭的房门咯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阴暗湿冷的房间里就多了一束光。
幺十五并未进去，站在门外拱手：“幺十五前来受罚，以求脱离鱼肠。”
“进来吧。”
房间里穿出一道冷冽的声音，是属于鱼肠的。
幺十五抬脚进去，下意识瞧了一眼这间布置格外熟悉的房间。
四周无窗，除了屏风纱帐外再无家具，若不是睡在地上不舒服，这间房里怕是连床都没有。
从幺十五进鱼肠的第一天，他就知道教授他们武艺的鱼肠是个怪人。
他的来意在门外已经说的清楚，鱼肠只问了他一句，“不后悔？”
幺十五跪地一拜，“不后悔。”
鱼肠是幺十五的师父，所以幺十五行再大的礼他也受得。
鱼肠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还摆放着一套骨瓷的茶具，动作行云流水，若不是脸上那道疤，称得上公子世无双。
听了幺十五的话，他将茶杯放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
“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我也就不勉强了。规矩你是知道的，拿一颗出来，吃下去，若是能活着走出这个房间，那就是你的新生。”
瓷瓶里的药一共十粒药，九粒有毒，服下即死，一粒让人痛不欲生，却能留下一条小命。
所谓九死一生，正是如此。
这样的手段，也是警告那些离开鱼肠的人，若是不能管住自己的嘴，将鱼肠的秘密外泄，会有怎样的后果。
幺十五倒出一颗，正要往嘴里塞，手却被鱼肠用扇子拦住。
他问：“不再看看别的？”
鱼肠语气轻松，像是在肉摊上挑拣猪肉一般。
幺十五看了一眼他，摇摇头，“没什么区别，我若运气不好，死了也干净。”
鱼肠轻笑一声，再未拦他。
小小的一粒药丸放进嘴里，没费多少力就顺着喉咙滚下去。
幺十五和鱼肠相对而坐，静等结果。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时间到了。”
鱼肠忽然出声，幺十五正有不解，忽然一阵剧痛袭来，他竟跪坐不住，软到在席上。
冷汗一阵阵冒出，幺十五忍的嘴唇都泛了白，却又真心笑起来，“看来老天还是眷顾我的。”
鱼肠问：“你是在我这等药效过去，还是现在就走？”
幺十五强撑着坐起来，拱手道：“不劳烦了，我这就离开。”
说着，近乎是爬着出了这间奇怪的房间。
鱼肠看着他狼狈至极的背影，摇了摇头，“就为了一个女人，也不知道值不值。”
翟枭从屏风后出来，道：“他觉得值得就够了。”
“十颗药，一颗毒药都没有，鱼肠的规矩算是被你这个主人败光了。”
鱼肠随口说着，整了整袖袍，将瓷瓶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