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倾半蹲在中心广场大理石的台阶上，墨镜架滑到鼻梁，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小白，今天怎么没人找我算命啊？支摊仨小时就来了俩问路的鬼，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要积的是阳德不是阴德呢？”
白无常正坐在旁边小凳啃着煎饼果子，哭丧棒在大理石上拖出刺啦的声响，“最近上面严打封建迷信，有两个鬼就差不多了……等会儿，你怎么有东北腔了？”
“……我不造啊。”
沈落倾百般聊赖地吃着狼牙土豆，用期待的目光扫视着那些路过的人群，可他们都没有要过来算命的意思。
奇了怪了，以前自己还挺火的呀，现在怎么都没人气了？
“你吃的是什么？好香，我也要吃一个。”白无常拉着小凳朝她凑近了些，鼻子都快伸进碗里了。
沈落倾夹起两块儿土豆放在他的煎饼上，“来，混着吃更香。”
她嚼嚼嚼：“可惜小黑出勤去了，不然我也给他整点儿好吃的，下次带你俩去尝尝火锅呗。”
“本君也要吃！”
大帝獠牙唰的从她袖子里窜出来，一头扎进又香又辣的土豆块里。
沈落倾嘴角抽抽，盯着它翘起的尾尖：“……是谁最开始说自己只喝人血的？”
白无常打量着大帝獠牙的形态，颇为惊讶地说：“小心心，你居然开始养宠物了。”
“你才是宠物！”赤蛇耸动着蛇身，想立立威风，可头上还沾着一片香菜叶子，看起来更滑稽了。
“本君乃是镇守瑶仙池的仙君！和你这种白不拉几的鬼无话可说！”
突然感受到有人接近，沈落倾一个激灵将正和白无常叫嚣的大帝獠牙按进碗里。
“瞧一瞧看一看啊！这年头还有人打着算命的幌子骗钱呢！”
哐当一声，手机支架杵到沈落倾的面前，一个穿豆豆鞋的精神小伙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老铁们都来看看啊，这年头还有女的装瞎子算命呢，咱们今天就来看这个乐子！”
【主播能不能把镜头凑近点，这女的挺好看的。】
【主播让她把墨镜摘了，看看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背影杀手。】
【哟，龙哥这不得给兄弟们发一波福利啊！】
原来这个ID叫“社会你龙哥（云城第一深情）”的是在直播。
沈落倾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墨镜下左眼白光流转，“女人会算命很稀奇？”
龙哥不屑地大笑起来：“你一个黄毛丫头要是会算命，那老子就是阎王爷！”
站在旁边的白无常：?
666
【这个世界上会算命的我只认静海大师。】
看到这条评论，龙哥明显兴奋了很多：“哎兄弟，你也找静海大师算过！我也是！要不说咱俩有缘呢，那大师可说了，我这辈子福气都在后头呢！”
白无常瞬移至他周围看了几圈，沉声道：“他身上有饿鬼债，还有被诅咒的痕迹，但我无法准确分辨。”
“连你都分辨不出的诅咒？”沈落倾皱皱眉，这事情可能有点棘手了。
不过……积德要紧，今年业绩就差几单了。
“聋哥，你前晚是不是在路边撒过尿？”沈落倾掏出几个钢镚，三枚钢镚直立旋转着围住他的豆豆鞋。
“对阴槐撒尿可是很不尊重死者的，尤其是对着女生。”
她推推墨镜：“这在地府可是要判骚扰罪的喔。”
白无常歪歪头：“有吗？”
“我说有就是有。”
“放屁！我可是一个很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龙哥梗着脖子嚷嚷，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沈落倾指着他的脖子：“没干这种事你心虚干嘛？把那衣领掀开不就知道了。”
镜头里，龙哥的脖子上赫然浮现出青紫的掐痕，一片触目惊心。
弹幕瞬间从【看看美女】变成了【妈妈我怕】，在线人数飙至1万。
“救命啊大师！昨天晚上真的有女的站在我床边骂我呜呜呜呜，我再也不随便撒尿了！”
原本还趾高气昂的男人扑通跪地，嘴皮子哆嗦着打颤。
沈落倾翻着白眼绕头发玩：“我还是更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
白无常掏出她包里的平板划拉两下：“查到了，两年前醉驾撞树的那个女人，冤魂备案号CN20230728。”
“五十万。”沈落倾朝男人张开手指。
这点小事其实只需要五千就行，但是基于这个男人刚才欠揍的行为举止，必须公报私仇多捞油水！
看着龙哥抱着纸人连滚带爬的身影，白无常戳了戳沈落倾鼓鼓囊囊的银行卡余额，嘟囔着说：
“发现饿鬼我也有份，小心心分我点香火钱吧，地府最近又开了一家新商场～”
……
秦怀执盯着手机屏幕，食指悬在发送键上十余秒，最终删掉了原本打好的“你最近有空吗”。
只单单发送了那份文件的电子档。
他放下手机，转而用钢笔在纸上随意划出几道墨痕。
玻璃幕墙外的霓虹落在秦怀执紧绷的下颌线上，更添几分冷厉。
思忖间，陆先的敲门声惊得他指尖微颤，立刻将手机反扣在桌上。
“怀总，我来给你汇报行程。”
陆先捧着平板开始汇报，却发现秦怀执握着钢笔在“十点会议”的备忘事项上，慢慢描绘出一朵梨花的轮廓。
他注意到老板第四次将手机从息屏状态摁醒，看着空白的界面出神。
“怀总，法务部这几天在催尽调文件……”陆先用平板轻轻碰了一下桌面，成功召回老板短暂失焦的视线。
他将文件递给秦怀执时，听见对方状若无意地问：“陆先，你觉得结局重要还是过程重要？”
这个与工作毫无关联且莫名其妙的问题，令陆先有些不理解，不过他还是想了想，说：
“过程对结局有很重要的基础作用，对我来说，我更享受在过程当中的喜怒哀乐。”
“当然，就像恋爱一样吧，如果在过程当中做的不好，那失败的结果是注定的。”
“有时候就算结果不尽人意，可过程中也会有许多幸福的片段，有这些不就够了？”
秦怀执握笔的动作一顿，心头迷蒙水雾，散去唯余青山劲竹般的笃定与真挚。
“你说得对，就算只有那么一瞬，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