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家擦了擦眼泪,慎重说道。
“少福晋,您听我说,贝勒爷,和公主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她陡然站起身来,像被刺到了身体最柔弱的地方,脸色苍白。
“我不想听这些。”
“少福晋,您一定要听,贝勒爷这么做都是为了保全你啊。”
“保全我?”
“恩”王管家拼命的点头“当初,荣王爷垂涎的不止是端王府的生意,还有您。”他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如果此时不说,就没有机会了“贝勒爷知道,荣王爷圈倾朝野,以他的能力无法保全你,所以才和公主合演了这一场戏。”
初一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您走了没多久,荣王爷就将王爷、福晋和大贝勒押入了王府,将公主接进了荣王府。”王管家看着她,一字一句,执意将她不知道真相全数告诉她“贝勒爷在狱中受尽了折磨,他知道一旦落入荣王爷的手里,就不会有活口,于是他在牙中暗藏了毒药,十天后,他吞药假死,被人抬出了监牢。”
说到这里,王管家的泪水又落了下来。
“我是在乱葬岗里找到的贝勒爷,我一直挖了半夜,才将贝勒爷从地下挖了出来。”
王管家描述的情况,让她的心即寒又痛,她不愿意知晓,他曾经受过的困难,可是偏偏却又无法阻止每一个字的入耳。
“那时,贝勒爷的手和脚,断的断,碎的碎,全身皮开肉绽,有的地方都已经腐烂化脓了,我背着贝勒爷,坐上安排好的离开京城的船,他的血,将我整身衣裳都染透了……”他哽咽着。
“在荣王爷透出歹意的时候,贝勒爷就开始布线,他*你交出账册,其实就是为了隐瞒你,因为那时,贝勒爷已经开始将手里的生意和财产转移出来。”
“贝勒爷昏迷了半个月,一醒来就要找您。”
“可是,您却落脚在最热的炽焰城,贝勒爷的伤最怕热,可是他却执意要来此找你,怕您有个闪失。”
烛光之下,初一面无表情的站着,一滴泪却悄悄滑落下来。
“这些日子,贝勒爷虽然没现身,但是却是时时牵挂着您的安危,每次你到府上熬粥,他都站的远远的看着你,等你离开的时候,他会一直尾随你,直到你安全的到家。即使这样每天远远的看着你,不能说上一句话,他也会快乐一天。”
王管家擦了擦泪,神情哀恸。
“端王府上下四百多口人,是贝勒爷用他大半的财产和半条命换回来的,如果他不这么做,那么整个端王府的人都要死,他也没有办法保全你,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
老人哭着、说着,嗓子都已经沙哑了,却还要说下去。
“少福晋,贝勒爷,他是*不得已啊。”
烛光摇曳,初一握紧了双手,紧咬着唇瓣。
烛泪无声的落下,宛如她的眼泪。
她想起了他的话。
初一。
我是迫不得已。
第二天,石家的轿子仍然在门口侯着。
可是,初一踏出大门,却绕过了轿子,径自向前走去,抬轿的轿夫只好抬着轿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绕过了几条街,初一来到了三泰街上,走进了自己的餐馆,直到这时,轿夫们才死了心,抬着轿子离开了。
店里的伙计们第一次见初一来的如此早,虽然有些诧异,但感觉到她的黯然,也未多话,各自忙活起来。
憔悴的初一,工作起来还是一丝不苟的。
她里里外外的巡视了一遍,检查了干货的质量,研究了今天的菜单,在确定一切都安妥后,她才吩咐伙计们,可以开门迎客了。
才开门不久,客人就陆续进门,没过一会儿的功夫,屋内已经坐满了八成,伙计们极有精神的吆喝着,勤快的招呼着、点菜,从厨房里头端出一道道的景致美味的菜肴。
看着自己费尽心血的餐馆,在短短的时日里发展的如此迅速,初一却仍是秀眉深锁。
在得知一直暗中帮助自己的神秘富豪,其实就是休了自己的那个人的时候,她曾经气恼的想过,将餐馆兑出去,然后悄悄的离开,一走了之。
只是,有太多的原因让她无法离开。
店里的这些伙计都是她招来的,他们信任她,听她的使唤,她没有办法就这样弃他们于不顾,再者,雍隽手里有合同,为了留下她,他一定会刁难这些人的。
而且,她临盆在即,这时远行实非上策。
但是,真正让她无法离开的却是昨晚,王管家的那一番话。
原来,她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而他却隐瞒了一切,用残忍的方法将她*走,让她远离那场风暴。
她的心里有太多的问题要问,有太多的谜团需要他亲口解释给她听,可是她却不想去找他。
理智告诉她,不该迟疑,应该快刀斩乱麻,迅速离开他。
但是,却有个声音,嘶哑而沉重,不断的在她耳边萦绕。
我是不得已的。
那句话,每想起一次,她的心就痛一次。
站在柜台后,她手握毛笔,笔却悬在账册上,久久没有落下,滴下的墨汁,一滴滴的在账册上晕开。
懵地,一张圆润的笑脸出现,占据了她大半的视线,如小动物般纯洁无辜的黑眼睛眨呀眨的,小嘴弯弯,笑的格外开心。
“婶婶。”岚儿笑着喊道,一只脚踩上了椅子,爬到了柜台上,凑到了初一的面前“婶婶岚儿想你了。”
她伸出手,环住初一的脖子,靠在了她的肩上。
“小心,别压到婶婶。”
那个让她辗转难眠,夜不能寐的嘶哑声音再度出现,就在柜台的不远处。
初一抬起头,顺着声音望去。
他依然是一袭黑衣,只是今日却除去了黑纱笠帽,没有了它的遮掩,他脸上的疤痕*裸的暴露在阳光下,那几道深红外翻的疤痕,看起来更是狰狞可怕,让人转不开视线。
听到这声叮嘱,岚儿嘟着嘴,有些不高兴。
“我很小心,没有压到婶婶”她抬起小脸,认真的看着初一“大伯说你的肚子里有个小宝宝,我不能压到你,所以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
说完,她用柔软的小嘴亲了初一一下,讨好的问道。
“婶婶,岚儿是不是很乖。”
“是啊,岚儿真的很乖。”
她抗拒着,不再对上他的视线,挤出笑容说道。
只是,即使她可以不去看他,她敏锐的感官,也能感觉到他炙热而专注的视线,以及他一步步向她走过来的身影。
“岚儿想你了。”
那嘶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初一刻意忽略他的声音,神情冷冷的,不愿意让他看出,他的声音,还有他的出现,对她造成了多么大的影响。
她的冷淡,并没有让雍隽退缩。
“想你的不只是岚儿”他又缓缓说道,注视着她的眸光,灼亮的如同火炬“还有我。”
简单的一句话,却彻底的搅乱了她的心。
她多想避开,多想逃开,可是她知道,这是餐馆,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下,无论她是当场回避,还是冷然拒绝,都会引起轰动。
况且,他早有准备,带来了她最喜欢的岚儿,他明白她,永远都不会冷脸对待岚儿。
娇嫩的小手,环住了她的脖子,岚儿撒娇的说道。
“婶婶,岚儿肚子好饿哦!”岚儿看着客人桌子上的饭菜,口水都出来了,小肚子也咕咕的叫着。
初一一向心软,尤其对于岚儿,怎么舍得让她饿肚子。
“岚儿,你坐下,我去给你盛一碗八宝粥和芝麻饼好不好?”
一听说有芝麻饼吃,岚儿笑眯眯的松开了手,从柜台上下来,找到一个离柜台最近的空桌,坐了下来,笑脸写满了期待,就等着婶婶给她拿好吃的来。
刻意不去注意仍注视着她的男人,初一转身向后厨走去,她单手掀开门帘,一闪神就消失在帘后。
八宝粥是早就熬好的,还在锅里热着。
她挽起袖子,亲手开始揉面团,让面团的两面都沾上芝麻,然后将其搁入油锅,直到两面都变得金黄酥软,才从锅中捞了出来。
等炸好了饼,她起身盛满了一碗粥,接着又拿另一个碗,准备再舀第二碗的时候,却停止了动作。
她咬了咬唇瓣,将手里的空碗搁下,只端出一碗粥,转身的时候,却发现芝麻饼似乎正好是两个人的份量,她似是赌气般,拿出一个空碟子,只捡了两个芝麻饼,连同那粥,一起端了出去。
外头的客人仍旧不少,只是气氛不似适才的那么热络,变得有几分古怪!
客人们的谈论声,明显小了,谈论的范围也不似适才的天南海北,大家交头接耳,视线都集中在了雍隽一个人的身上。
少了黑纱笠帽的遮掩,阳光下的他看起来狰狞可怕,好似来自地狱的鬼魅。
人们回避着他的视线,却又偷偷打量着他,有的目光带着同情,有的目光带着厌恶,坐在隔壁桌子的客人,甚至偷偷的转移到了其他的桌子上去,有的甚至干脆结帐走人。
雍隽依然稳如泰山,静静的坐在那里,对周遭视若无睹,反倒是初一,瞧着那指指点点,瞧着那窃窃私语,胸口闷闷的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