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叶千回到黑石头村已经三四个月。
这几个月内,叶千循着记忆深处的模式,日日出行,躬耕劳作,修缮房屋,开辟荒田,日落而息,规律至极。
每当带着一整天的疲惫,躺倒在床上,夜深人静之时,叶千总免不了回忆起修行大道中的点点滴滴。
说不上怀念,毕竟那种东奔西跑,生死由命的生活,也算不得多么优越。可那终究是大道,是长生,是终有一日可掌控这片世界,纵横这片领域,超越众生万物的希望。
而现如今,所谓一眼看到老便是如此了!
每天种地,夜晚便休息。除了满身的疲惫,还有精神上的压抑。叶千自认是经历了过修行的人,在黑石头村中,再也没有一个知己。
那些所谓修行的话,大道与长生,但凡叶千敢同某一个人说出,不出三五日,叶千疯狂疯癫之事定然传遍黑石头村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连拴在村口的黑黄与老牛都会对视一眼,随即会心一笑。
叶千不信邪,每个安静的夜里,都在偷偷的修炼《青峰诀》。可无论叶千如何运转,如何操控,如何咬牙切齿,所谓的仙家术法《青峰诀》,就好似自己梦中意淫出来的一般,毫无变化,依旧是那看似玄奥,却屁用没有的一堆文字。
唉!叶千沉重的叹息一声,躺倒在床上。今夜便不再修炼了吧!
不是叶千彻底的放弃了大道,更不是眷恋上了现如今的生活。暂时有其他东西如同一座大山般朝着叶千压迫而来,沉重而无法躲避,虽然缓慢却气势如虹。
叶千忘不了三四个月前,他刚刚从黑石头村,自己的破屋中醒来的那一天。
按照记忆中,那一日的前夜,他与村花二丫在床上嬉戏打闹,二人赤身裸。体的缠绵了一整夜。虽然他没有直接经历,可每当将记忆中的这一些片段翻找起来,那股子激情与温柔,还有二丫的春情和身材,真的就如同他真切的享受过一般。
就在今日,叶千在自家的黄土地里除草。二丫带着一个葫芦,悄悄的摸到叶千身后,然后一把拦腰将叶千抱住。
叶千感知到背后的柔情,却没有说话。
“小千哥哥,有没有想二丫?”二丫将脸埋藏在叶千的后脊背上,嗅着那股子带着些许汗味的男人味道。
“想……”叶千有些生涩的说道。他作为一个地球的穿越者,而且是有正义感的男人,自然不可能睡完人家就提起裤子不认人了。
可叶千终究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细想之下又想不出。
“我……有了……”二丫的身形有些颤抖,带着几分兴奋,又带着些许羞涩,还掺杂好些畏惧。
叶千的身形陡然僵在原地,手上的锄头如同焊死在手中,双手紧握,发出嘶嘶嘶的摩擦声。
一把将锄头扔了,叶千回头,深深的将二丫拥在怀中,二丫羞赧的用葫芦挡住面容,身形颤抖不已。
“小千哥哥,喝点水吧!”二丫弱弱的说道。
叶千点点头,打开葫芦喝了一口,冰凉而甘甜的山泉水顺着喉咙咕咚咕咚的滚落进入胃里。叶千清醒了很多,可越是清醒,越感觉后脊背一阵发凉。
“小千哥哥,咱们结婚吧!你去集市上买一只羊,直接到我家去提亲。爹娘那边,早就知晓你我间的细情,一切就只差一个名分了。”
二丫说着,将耳朵凑在叶千的胸口,双手抚摸着这结实而有力的肌肉,听着胸腔里面砰砰砰的心跳,感觉到一片幸福。
“好!明后日便去,容许我准备准备……”叶千回复道。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天依旧是那么蓝,蓝的深沉,云还是那么白,白的彻底。蓝天白云交织,天深沉得可怕,云朵变幻莫测,大道与长生,在这一刻,好似永远的离开了自己。
二丫离开了,葫芦挂在了叶千的腰间。继续顶着烈日,埋头锄地。不知是心中升起了一股子怨气,还是对这种平淡无奇的生活充满了绝望。
叶千一口气将整块地都锄了一遍,没有人任何停歇。精疲力尽的回到家里,又一人生火做饭,当浓烟滚滚之时,叶千端坐在火堆旁边,泪流满面。
…………
第二日一早,公鸡刚刚打鸣,叶千一咕噜爬起来,从箱底翻找到自己最干净整洁的一套衣服穿上,随后从一堆糠里摸索出一个精致的小匣子。
匣子打开,里面有完整的一锭银子,十两足银。这是叶千这十年来的所有积蓄,除了这些,还有几块碎银子,约摸三两左右。
叶千拿出碎银子,然后将匣子埋回糠里。
跋山涉水,一路颠簸,走了两个时辰,叶千终于到了火烧镇。记忆力,他好像是第三次来到这个地方。
火烧镇,周围有厚重而破败的城墙,有简陋的两个城门。城墙上,一群孩子随意嬉戏玩耍,大孩子带着小孩童,跳跃打闹,相互露出天真而烂漫的笑容。
城门处,衣衫破烂的乞丐,跪地祈求,身前放着破碗。每当有人经过,便额头触地,若有人好心,丢弃两个铜板,发出丁零当啷的清脆鸣响。乞丐不仅五体投地的拜服,口中还念念有词,虽然听不清具体言语,可只言片语间多多少少可猜测出一些感谢和祝福的话语。
叶千顺着山路,慢慢走进火烧镇。
在叶千修行的世界中,一切不是这个样子的。当年他虽然只来过火烧镇一次,可那一次直接在这里住了好久。
这城墙是巍峨高耸,两面石壁整齐,无人敢践踏。城门楼下,齐国的玄阴。门修士值守,对来往行人进行身份核查与索取税收。普通人二钱银子,修士灵石一块。
叶千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所有的修士,难道真的是梦境?眼前所有的景物,一点一滴的和叶千记忆中的开始重叠。
摇摇头,叶千将所有的杂念抛弃,直接进入镇子上。
集市上喧闹无比,各种小摊小贩来来往叫卖。糖葫芦与糖人周围,永远是孩子在围绕,更远处的高楼是固定的商号。
叶千慢慢的走近,循着记忆深处的地方靠近。
变了!一切都变了!
变了,又好似一切都没变!
锻七坊商铺,被农具店取代!千机楼处,是一家兽药售卖点!聚仁堂之处的广场,被一座阔绰的府邸占据。镇子上所有的修士之地,全被普通商铺替换。
唯一没变的,便是格局!农具店,依旧和锻七坊一样大,甚至里面的摆放样式都一模一样。聚仁堂和府邸占地形状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转了两个巷子,叶千回到了当年自己居住过的地方。酒楼依旧在,老板却从男换成女,吃饭住店变成 寻欢作乐,一壶浊酒成为了花酒。
叶千继续往前走,到了某个喧闹的菜市上。嗅到了空气中的牛马粪便味道。
寻了一只肥美的大羊,谈好价钱,叶千递上五钱银子,随后牵走了这山羊。走到一个首饰店门口,叶千记得之前这里是售卖修士丹药和符纸的,现如今却变成了胭脂水粉。
满目都是珠光宝气,叶千看了看价格,挑选了一个银镯子。这镯子纤细如草根,却依旧要了叶千六钱银子。没有办法,毕竟还需要手工费。
叶千藏好镯子,又买了两斤猪头肉。
心满意足,又开始跋山涉水,两个时辰后回到了黑石头村。叶千回头看向来时的路,太阳已经开始偏西,路在两座大山之间,峡谷纵深进入阴影之中,路漫漫被光影吞没。
叶千进村后第一件事便是去了旺子家。
“哟!带着山羊回来的……这是准备,提亲了?”旺子依靠在门板上,带着几分调笑的问道。
叶千点点头。“走吧,跟我一起去提亲……”
之所以拉上旺子,黑石头村定亲的习俗便是需要南方出一头山羊,带着兄弟亲朋,舅舅叔父,凡是男人都可以,一同前往。
叶千在村中无亲无故,只有旺子等几个玩得相熟的兄弟,便只好从简了。
旺子接过叶千手中的绳子,踢了一脚山羊屁。股,头也不回的说道:“早该提亲了。老子娃儿都会摸鱼了,你小子还光棍一根。”
叶千笑而不语,两个人朝着黑石头村背后的二丫家走去。
俩人一路走,一路谈笑起往事。叶千说旺子小时候偷了隔壁邻居的鸡,一起上山烤了吃,最后被他老爹吊起来打。
旺子说叶千偷看村头小寡妇洗澡,被村长绑在树上一天一夜。
一路谈天说地,叶千感觉这个世界又亲近了不少。当走到二丫家门口,俩人身前的影子已经被拉得老长,如同利剑般直至道路尽头。
二丫俏生生的站立在门口,左顾右盼。当看到两个人影从拐角尽头走来,满脸羞红的跑进了屋子里。
旺子看到这里,调笑的说道:“还是你老小子有福气,二丫这么好看的姑娘都被你给拿下。好饭不怕晚,过来了今晚,一切都值得。”
值得吗?叶千在自己心头问道,却没有答案。
“杨二叔,快出来接山羊,定亲来了。”旺子老远的就开始吆喝。
一个身上穿着破布衣衫的老者从屋里走出来,手上还提着篾刀,明显正在忙碌。看到叶千和旺子的身影,连忙将篾刀丢在一旁。
二丫的父亲名叫杨忠玉,据传说着名字是当年花费了五十文铜板,请火烧镇上最有名气的李秀才取的。
杨忠玉脸上带着笑意,将山羊绳子接过,直接拴在了房门一侧的柱子上。“叶千,旺子,里面坐。娃儿她娘,把鸡杀了,上点硬菜,去牛娃家搞点米酒,要好的……”
三人进屋,杨忠玉将堂屋中的各种竹子,篾条,编织到一半的篮子,背篓一股脑的收拾起,虽然三人坐下。小桌子端放在中间,叶千也没有犹豫,直接将自己买好的猪头肉放在了桌上。
二丫凑在后屋朝着这边偷偷看,眼睛里面满是喜悦和羞怯。杨忠玉看了看,随后喊道:“去把你大伯,三叔都叫来,全家都来。”
二丫瘪瘪嘴,出门而去。
叶千左右看了看,他不是第一次来二丫家,之前每一次来都没有如今这般复杂的心情。
这个屋子,墙壁白净,带有二层楼板,后面还有一个圈,圈里有牛。杨二叔是一个篾匠,在十里八乡都有些名气,所有的背篓竹篮全都出自他的手。
这种家境,不说是多么富有,至少也算得上殷实,不至于风餐露宿,衣食不保。叶千想了想自己的破屋子,瞬间有一种自卑感,油然从心底冒出。
三人相互言谈,也并未提及定亲一事,杨二叔早已知晓。
后房里面,慢慢的传来了鸡肉的香味。没多时,二丫回来了,带着一众人,除了女眷都姓杨。
在小桌子周围分别落座,酒,肉,菜慢慢被摆上了桌子。
“叶小子,你倒是算得上个人才,二丫给你,我老杨家不亏。”说话的是杨大叔,作为杨家最年长的人,说这话最有身份。
叶千点点头,算是默认。“众位叔伯过誉了,能娶到二丫,也算是我叶千的福分。”
“好!今日便算是喜事临门,吃了这顿饭,喝了这杯酒,今日的亲事便算定下了。等三五日,刘秀才回来,让他算算日子,你们大喜之事得抓紧了。”杨大叔笑着说道。
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赞同。
转眼便酒足饭饱,桌上杯盘狼藉。叶千离桌,将二丫拉倒了角落里面,随后将闪着银光的镯子套在了她手上。
二丫满脸喜悦,飞速的在叶千脸上亲了一下。
其余人坐在酒桌旁,看着这小两口的亲密,露出真切的笑容。
一切摆平,叶千和旺子一同被送出门外,俩人结伴而行,夜深人静,脚下银光如霜。
旺子一路吵闹,好似喝了不少酒。没走多远,直接凑到路边的草丛中哇哇吐了起来。叶千凑过去,拍拍背,还被他无情的推开。一边吐一边喊着:“老子没事,你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