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韵不知宋静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目光隔着人群定格到她身上,看得并不真切。
古筝被两个宫娥抬了上来,赵灵儿已经就座,她也缓缓走到跟前,端坐于筝前。
赵灵儿朝她温婉一笑,在旁人看来是端庄和温婉,但她一眼便看到了隐含其中的不明意味,却也没因此慌了心神,拢了拢衣袖,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
赵灵儿倒是毫不客气地起了个头,宋如韵只是随心跟着她的调子走,不争不抢。
琴音如飞珠溅玉,轻落银盘,余音袅袅。
众人听了只觉心旷神怡,沉醉其中,连皇后的眼中也露出惊艳的神色来。
赵灵儿见众人皆醉,冷冷地勾了勾唇角,轻瞄了眼沉溺于乐曲之中的宋如韵,悄悄转了调子。
宋如韵对琴有几分痴迷,一旦沉醉其中,全身心便会随着曲子走,她下意识地跟上了赵灵儿起的新调子,不一会儿众人却听出了曲中的异样。
只听闻曲调带着种浩然的怨气,低则凄切哀婉,高则苍悠凄楚,撕裂肝肠。与眼下宴会的情景格格不入,倒像是在控诉着什么。
几家小姐忍不住交头接耳,轻声议论着,皇后脸色也蒙上了一层阴寒。
赵灵儿将宋如韵引入这个调子后便悄悄停了手,装作满脸惊慌地望向皇后,仿佛不知宋如韵为何会弹出这样的曲子一般。
宋如韵察觉到异样,下意识就望向了平阳郡主,见她满脸焦急,不停地朝自己摆手,连忙也听了下来,稍稍回忆了下,方才那曲子竟是《胡笳十八拍》。
这曲子是蔡文姬所作,表达出一种她思念故乡而又不忍骨肉分离的矛盾痛苦心情,在此景之中演奏,显然带着几分对当朝繁华的讽刺。
宋如韵秀眉紧蹙,挑上琴弦的手微微颤抖。
远处响起了低声,悠长的音调和着风声,带着种轻逸与出尘,一时众人的心境发生了变化,从方才的悲伤中进入了一种超然之境。
南宫奕一身白衣胜雪,手握横笛,翩翩而来,墨玉一般的长发一半披散,一半轻束,风流自在,优雅贵气。
宋如韵见到来人,突然就心安了下来,滤掉了庭下女人们对南宫奕的评头论足,细细听着他的笛音。
不到片刻便听出了他奏的是一曲《阳春白雪》。这曲子本是琵琶独奏,却被他巧妙地以笛子变了调。
南宫奕见宋如韵一脸了然,微微勾了勾唇角,朝她邪气地挑了挑眉。
宋如韵会心一笑,重新抚上古琴,和着他的笛音。
不一会儿,众人便从活泼轻快的节奏中听出了生机,仿佛眼前出现了冬去春来,大地复苏,万物欣欣向荣的初春景象。
琴笛和鸣,一曲终了,满座宾客连连赞叹。
宋如韵朝皇后行了个礼,又转身朝着众人盈盈一拜,以表谢意。
赵灵儿和宋静雅显然没料到南宫奕出面化解,脸上皆是怒意,还未等她们开口,便又听南宫奕缓缓道:“母后,实不相瞒,这首曲子我和韵儿早有准备,前段的哀是为了和后段的乐形成对比,显出一种往昔不复,好景在前的意愿。”
“简直是胡扯。”宋静雅没忍住,低低驳了一句。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南宫奕的耳中,他一展折扇,轻飘飘地道:“有人可能不懂这曲子何意,本皇子就给大家解释一番。这前段呢,是《胡笳十八拍》,蔡文姬所作,调子虽哀婉了些,但有种家国情怀在其中,我觉得选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