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快落山了,光照一不足,气温就十分敏感,立刻开始下降,寒气明显上升,因为湿度高,起了薄雾。
日光的余晖短暂停留在远处的雪峰上,将洁白的山峰映成了金色。
这是昆卡山群峰最美的时刻。
也难怪苯教会自然崇拜,这样壮丽的景色,确实非人类的意识和内心所能动摇,唯有尊敬和崇拜。
手机信号时有时无,高原对人的体力本来就极具考验,宗泽身体素质越好,对氧气的需求量就越强,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确实有些吃不消。
顶着太阳穴的剧痛,他走走停停,其实没走多远,天就已经将黑了。
“这家伙,去哪儿了……”宗泽看了一眼表,九点多了,狄信扔个人扔了快三个小时,山门那边的佣兵守卫没什么特别反应,看来还不至于打草惊蛇。
第一天,该做的事并没有做多少,却也忙个不停。
集市点了灯,发电机有限,燃料也稀缺,夜间仅保证转账仪器的使用,所以别的只能靠原始光源。
远处传来尖利的哨声,南方那边星点出现火光,越来越多,最后汇聚成了一条长龙,浩荡朝着生活区这边急奔而来。
宗泽本来都已经朝西北方向走了一段距离,看到这样的情况觉得不对,迅速朝生活区靠拢,保不准这些人就是来找那俩女人的。
但想想又不至于,为了两个朗生如此兴师动众?
“狄信,来了好多人,朝着生活区去了。”容蓉说话声音很小,狄信已经坐在地上好一会儿了,一动不动,只是将头埋在手臂里。
“狄信……”容蓉有些担心宗泽和那两个女人。
结果,都没等她反应过来,狄信突然站起来,眼神恢复了之前的清冷,沉默的说:“我先回去,你回来的时候如果发现情况不对,就不要靠近。”
“你没事了么?”容蓉追了一步,狄信停下没有回头的说:“嗯,没事了,谢谢关心。”
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冷冰冰的男人,她陪着他冻了这么久,他好了竟就直接先走了?
容蓉虽不至于小女人心态,可该有的不爽还是在的。
狄信赶回生活区时,整个区域已经被围了,他没有立刻靠近,站在地势略高一些的地方看着,这群人抬着一具被布裹着的尸体,因为颠簸和摇晃,尸体的手从一侧落下来。
为首的那个男人,就是长的有点像扎德的那个男人。
狄信选了一条不是很容易被注意到的路,沿着边缘缓慢靠近,越到人群附近,越是嘈杂,他们说的语言,听不懂。
目前他们卡在生活区和集市之间的方向,不让外面的人进来,也不让在生活区的人离开,派人挨个帐篷搜查,还有个人在指认。
这样的盘问速度,很快他们的帐篷就会被查到。
狄信内心很冷静,但还是产生了一个问题,要不要救那两个女人。
……
太阳落下去的快,暮色浮上后,起了大雾,火把的照明度都变得十分不好,但那群人野蛮的吆喝声只增不减,被骚扰到的人刚抗议了几句,就被封住了嘴,没了声。
狄信躲在最靠近山坡的一处大帐篷后面,这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能住四人的帐篷,也方便藏视野。
搜查的人越来越近,不经意间,他这个位置竟被半包围了。
狄信屏住呼吸,规划了一条路线,旁边帐篷被搜完之后,借着夜色,他应该能迅速的从这里换到那边去,等着时机的空挡,不远处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有人过来了。
黑暗就像是能吞噬一切的妖魔,有微风,浓雾被它搅拌的越发厚密。
狄信凝神盯着黑暗,攥住怀里的枪,做好了一切准备,但凡有任何人会暴露他行踪,就直接干掉。
那人显然也很警惕,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他的存在,突然停在原地不动了。
就这样僵持着,旁边帐篷被搜完,几个人朝着狄信这边走来。
狄信知道不能再等,刚准备行动,就听到一声很低沉的鸟叫。
“咕咕。”
狄信微眯眼,低声跟着叫了一声:“咕咕。”
而后,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在几个搜查的人到达这帐篷之前,迅捷的朝着黑暗“咕咕”声传来的方向奔过去。
宗泽的心也悬到了嗓子口,他知道就在大雾里,距离他没几米的地方有人,他学鸽子叫也是无奈之举。
得到回应的瞬间,他心中终于安定了,确实是狄信。
“学什么不好,学鸽子叫,海拔这么高的地方怎么可能有鸽子。”狄信靠在宗泽身边坐下,吐槽着看了一眼那大帐篷的位置,有两个人被拽出去了,估计盘问完再来他们这边搜,也就几分钟的事。
他们再退就回到自己帐篷附近了,再往东南方向走,就是守卫的门岗,没什么退路,都被围了。
“你还记得咕咕呢?”宗泽忍不住小声笑:“我也实在没别的暗号可以对了。”
本科时,他们曾经做过鸽子迷走神经实验,狄信是他们实验组被老师要求主刀的人,但他说什么也不肯动手。
“我不想杀动物,鸽子何罪?”狄信知道消息之后,很是郁闷。
“所有为科学献身的动物,遗体,都是咱们的老师,尊敬它们就好,这是它们的使命。”宗泽当时是这么劝狄信来着,但最终狄信还是去找了老师,说不想主刀的事。
可这种事……越是找老师反应,越是会被强迫去做。
“鸽子都不敢刀,你以后怎么持手术刀救人?”老师一句话就怼了回来。
狄信为此闹心的晚饭都没吃。
于是,宗泽为了让心事憋着不肯交流的狄信开心,拉着他大半夜去把实验用的鸽子全给放了。
“咕咕”,就是看着它们飞走时,宗泽笑眯眯学叫的声音。
“都是为了你,放鸽子的事还是被那老变态知道了,后来让我半夜去池子里拽尸体!”宗泽说着撇撇嘴:“我知道你受不了,就自己去了!”
狄信看向宗泽,他昂着头,得意的很。
这件事他真不知道,难怪那次事的第二天,宗泽身上有很浓郁的福尔马林味,眼睛更是红着不自觉流了一整天泪。
“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也正因为这神经病一样的历练,我后来才那么优秀,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宗泽昂着头,跟着严肃起来说:“先说那俩女的,救不救?”
只要狄信说一句不救,宗泽绝对不会有任何异议。
狄信没有犹豫,低声说:“我把她背到行李室去,你在这里应付一下,等容蓉回来。”
“你……”宗泽刚要反驳,狄信又解释了一句:“你放心,我知道怎么能避开守卫,现在的情况,那里更安全,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目前这情况,宗泽也没什么想法,说多了耽误时间,只能听狄信的。
狄信快速闪回帐篷,很快就背着那女人出来,身后还跟着格玛。
大雾提供了躲避的优势,不举着火把到跟前很难看清状况。
狄信选的方向有人守着,但就只有四个,还处于不在事件中心,漫不经心的状态。
“还说自己冷血,什么也不想管,明明就有一颗热心肠。” 宗泽低声笑笑,松了口气,回到了帐篷边,索性将门大敞开,席地一坐,正好将剩余的酒精味儿散了。
有人搜了过来,火把几乎都要戳在宗泽脸上了,察觉到温度,他将火把一手推开,不悦的说:“有没有礼貌,烫毁容了你赔的起么?”
“是他!”举着火把身后的男人突然大喊起来,宗泽原本还挺放松的,突然表情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谁?”宗泽问。
男人跑过来,又仔细看了看,指着宗泽的鼻子大声朝身后的人说:“就是他!他让我回去拿了药!因为他用少爷威胁我!还吓死了少爷!”
“啥?谁吓死了?”宗泽品了品这句话的意思,问:“你们少爷死了?怎么死的?”
“少爷和我们从这里回去,刚离开这边没走多远就突然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最后人没了!”男人发抖的说。
宗泽稍微严肃了一些,怎么可能?那少爷虽然瘦了点,但活蹦乱跳的,不像是有突发疾病的人。
被众人簇拥着的男人走了过来,阴冷的瞪着宗泽。
宗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人的气场实在是有些……强。
两米多的大个子,壮实的像头成年牦牛,明明这么冷的天,他竟然光着一条大膀子,上面全是纹身,都是很有宗教风格的图案,万字印正旋逆旋都齐全了,更不用提那特别具有民族特色的彩绳辫子了。
“抬过来!”贡卡大吼一声,身后的几个男人将尸体抬了过来。
贡卡捏住宗泽的衣领,很轻松的将他提了起来,半举在空中说:“杀人,偿命。”
脖子被卡住,只要这男人用力捏一下就无了,宗泽大喊一声:“你总该让我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不然万一我是冤枉的呢!”
贡卡无视,将手指收紧,宗泽在失去语言能力之前又说:“我是医生!我绝对能看出来他是怎么死的!你都已经带这么多人来了,还怕我跑了?找不到真凶手,你心不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