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眼底闪过一丝叹息，语气比刚刚更重了些：“菀儿，你一心想做生意扶持府里，为娘甚是欣慰，只是我们秦家如今处境到底与往日不同，除了银钱，朝廷上面不求你尽懂，起码要略知一二，不然万一哪日不甚走错一步，与我秦家而言，便是万丈深渊。”
这还是姜菀来到这里以后，头一次见婆婆用如此威严的语气与自己说话，她不由越发愧疚，“是，娘说的对，儿媳日后定会越发的谨慎。”
“这也不怪你。”张氏见小儿媳妇脸颊泛红，人都要钻到地缝儿里去了，不由缓和了声音，语重心长地道：“你一进门就怀了身孕，我从不让他们拿这种事情去烦你，哪知一朝惊变，如今你却是不得不应对这些，娘知道你辛苦，但菀儿你要知道，这一切不单单是为了秦家其他人，还有你自己的孩子。”
提到小尺西，姜菀莫名地神色一凛，下意识地点头：“娘您说的是，菀儿日后定当好好向您学习。”
“菀儿天资聪颖，只要稍微用些心即可。”张氏微微颔首，脸上总算泛起一丝笑容。
婆媳二人说话间，那边徐氏和陈氏已经相携而来。
自从到了通化县，张氏很少着人去传唤，所以妯娌二人估摸着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几个孩子都没带着，各自领了个小丫鬟就过来了。
才进正厅，二人一眼就瞧见姜菀正坐在椅子上，陈氏不由“咦”了声，“菀儿？你这个时辰不是都在店里吗？”
“大嫂、二嫂。”姜菀起身，将小尺西递给花生，朝二人浅笑了下，才道：“我刚刚在店里收到了霍家姐姐送来的请帖，想来想去，总觉得还是要找娘看看，所以就提前回来了。”
“请帖？”徐氏蹙眉，有些疑惑地与陈氏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毕竟在这妯娌二人眼里，霍氏就是个家底略殷实些的普通妇人，哪里会想到她竟与通化县的林家有关系。
张氏见三个儿媳都齐了，不由朝她们招招手，道：“既然来了，就都先坐下吧。”
“是，娘。”徐氏和陈氏笑着应声，彼此落座。
姜菀低声朝花生吩咐道：“你先带着小尺西下去，等会儿再进来。”
花生也感觉到此时的氛围明显有点沉重，点点头，抱着孩子退了出去。
至于徐氏与陈氏，早在一进门看到婆婆神情时，就已将身边的小丫鬟都遣了出去。
一时间，正厅里除了婆媳四人，就只剩下探亲回来的王嬷嬷和安嬷嬷站在张氏身后。
两个嬷嬷都是跟了张氏半辈子的老人了，和秦家早已荣辱与共，张氏也就没让她们出去，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才缓缓道：“菀儿收到的请帖是林家送来的，明日设宴。”
“怎地这么着急，这林家又是哪个？”
陈氏皱了下眉头，语气有些不太好。
她向来性子大大咧咧，因着成亲前没少在京中贵女宴会上吃亏，所以对宴会向来不喜，能躲则躲，更何况此时听婆婆的意思，竟是那林家提前一日才下请帖，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徐氏知道二弟妹的性子急躁，不由地回头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你且别急，听娘说完。”
张氏见都安静了，开口道：“知道你们安顿以后，都没怎么出过门，也不清楚林家是谁，我让王嬷嬷跟你们讲吧。”
一旁站了许久的王嬷嬷闻言向前走了两步，先是朝几人行了礼，才道：“通化县虽然贫瘠，但毕竟大小是个县城，也有几个世家，其中林家算得上是通化县势力最大的世家之一，若是老奴没记错的话，三夫人说的霍氏夫人，只怕是林家嫡次孙媳妇。”
“芍药竟是世家媳妇？”陈氏抑制不住地惊呼一声，双眸微微瞪大，不可思议地看向姜菀，“菀儿，王嬷嬷说的竟是真的不成？”
姜菀闻言略一抿唇，轻声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霍姐姐提了一嘴，但具体如何，我瞧她似有难言之隐，也不好继续追问。”
“三夫人说的是。”王嬷嬷笑眯眯地朝姜菀点了点头，继而又道：“说起这对小俩口，当年也曾轰动整个通化县，皆因那霍氏出身乡下平民，曾因救治林家次孙而与其日久生情，但林家看重门第，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肯同意这门婚事，最后还是那林家孙少爷太争气了，小小年纪就已是通化县案首，后入县衙任县丞一职，又加之他不惜与家族决裂也要娶霍氏为妻，迫使林家老夫人低了头。”
王嬷嬷这一番话说的平静淡漠，听到姜菀等人心中却自有一番感慨。
“没想到芍药竟然也如此坎坷。”
陈氏皱了眉，满脸的惋惜。
一旁的徐氏掩去眸底的羡慕，语气轻柔地看她：“芍药妹妹能以一介平民之女的身份嫁与世家少爷，且二人感情和睦，哪里算得上坎坷，莫非是如风待应娘你还不够好，你心里羡慕了？”
徐氏身为大嫂，难得打趣一次，但却让陈氏脸颊泛红，跟着忸怩起来。
“大嫂，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菀儿可还在呢！”
“二嫂放心，这话我只当没听到。”姜菀适时地捂唇一阵轻笑。
原本还有些严肃的气氛，因着妯娌三人一番打趣，反倒是轻松了许多，王嬷嬷看在眼中，一时也觉得感慨。
有时候，落魄或许并非全是坏事。
姜菀与两个嫂子笑闹了一会儿，才又想起正事，见婆婆一直没再说话，不由道：“娘，那您看明日是不是要让两个嫂子与儿媳一齐过去？毕竟儿媳自怀孕以来，就不曾出门赴宴，一时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怕被怀疑，姜菀还扯了原主怀孕的事情当幌子，
毕竟她总不能说自己从来没去过，所以底气不足？
“你如今不但是我们秦家的国公夫人，还是通化县的县令夫人，至于你大嫂二嫂，说句不好听的，她们眼下并无诰命，还不如你自己去的好。”
张氏似乎是瞧出小儿媳有些胆怯，声音越发柔和了起来。
姜菀闻言，略略迟疑。
“不过，你初次出门，身边确实应当跟着两个妥当稳重的人。”张氏说着，放茶盏的动作微顿，目光落到王嬷嬷身上，“王嬷嬷本就对这边熟悉，又原在京中跟着我见惯这些场面了的，明日就让王嬷嬷和花生陪你去吧。”
一听王嬷嬷要跟着，姜菀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脸上也多了笑容：“既然娘体贴儿媳，那菀儿就先谢过娘的恩赏了。”
“好了，既然都定下了，那你就从我这边挑一副头面回去，明日挑身好衣裳，不说震住她们，最起码也要拿出我国公府的气势来。”张氏声音略扬，言语间带着一丝傲气。
姜菀知道不好推辞，索性含笑应道：“娘说的是。”
一旁的徐氏和陈氏也纷纷笑着打趣，等王嬷嬷端了收拾匣子过来后，妯娌二人你拿簪子我拿发钗的朝姜菀头上比划，最后挑了个红翡翠镶玉鎏金头面。
“大嫂、二嫂，这也太艳了吧？”
姜菀有些不习惯地扭了扭头，瞅着铜镜里的自己，满眼的无奈。
“哪有，菀儿生的好，年纪又小，戴这套红色的刚好，是不是呀大嫂。”陈氏笑眯眯的，一脸的惊艳。
旁边的徐氏跟着含笑点头：“菀儿与这套头面相衬的。”
二人领着姜菀到正厅里让张氏瞧了眼，后者果然也觉得不错，直接道：“就这套了，菀儿待会儿直接让人拿回去。”
姜菀闻言无奈地笑了笑，“是，娘。”
从永安堂出来，花生抱着小尺西跟在她后面，时不时地瞅一眼后面丁香拿着的木盒子，满脸笑吟吟的道：“夫人，您明日真的要带奴婢去赴宴吗？”
自到了这边，她连秦府大门都没怎么出去过，此时突然说让自己更跟着夫人去赴宴，花生都觉得不可置信。
姜菀点点头，目光也顺着扫了眼装着那副头面的首饰匣子，继而打趣她道：“你若是不想去，我就跟娘说一声，让别人陪我。”
“奴婢自然是想去的。”花生极快地回答着，说完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可奴婢跟您出府了，小少爷谁看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