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他会抛下自己的属下到马车上暂避,还有刚才哥哥看他时一副做了亏心事的表情……经此一事,哥哥以后应该再也不会怀疑他帮助自己是别有用心了。
用命换一个属下的信任,他可真傻!
江城雪无奈一笑。
凌景奕疲惫地靠在车壁上,脸上却挂着恣意的笑容,“自重什么?你这么聪明,不是早在过来山上时就猜出了你我之间的关系吗?”
“你也知道,那只是猜测。”江城雪紧抿着唇,面容十分不悦。
“那么现在,你可以确定了吗?”凌景奕笑吟吟地看着她,说话时眼睛故意在她唇上逗留,因为方才的剧烈,她的嘴唇破了一道口子,上面还沾着一丝血迹,看得人不由眼光一黯。
江城雪表面冷若冰霜,心里恨不能一巴掌将他拍死,心里自然也知道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遮瞒,每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更是恨不能把他们两人的关系直接写在脸上,她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呢?
可她既然已经忘了,就应该彻底了断才好,偏偏命运弄人……
见她暗暗伤神,凌景奕总算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单手捂着胸口坐直身体,凑近了盯住她,她湿着眼眶的样子我见犹怜,他忐忑的心终于感到稍许安慰,他伸手轻触她的脸颊,柔声说道:“你害怕自己的身份跨越不了你我之间的鸿沟,更害怕自己受伤失忆皆与这件事情有关,所以一直不敢面对,是吗?”
他一语戳破她的心思,江城雪更觉黯然,明明知道,为何非要勉强呢?
罢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看来殿下的确伤得不轻,都开始发癔症了。”她很快平复自己的情绪,回头冲着他恶声恶气地说道,“不过你的手下正在外面与敌人厮杀,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他们,不要总想着自己的私事!”
凌景奕不以为然,“若他们都要我时时记挂,那我要他们何用?”
无赖!
江城雪懒得理他,扭着头往车厢里四处打量,最后还是回头问他:“这里有没有能止血的药,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有。”凌景奕道,“但你确定要自己帮我处理吗?”
伤在胸口,要脱下衣服才能处理。
江城雪不以为然,“有何不可?”
又不是没这么做过!
“哈哈哈……”凌景奕朗声大笑起来。
江城雪没有心思跟他嬉皮笑脸,她从凳子底下掏出一个十来寸的四方盒,打开,里面装满了瓶瓶罐罐和一卷用丝绢裹着的干净棉布。那些罐子上贴了字,清楚地标记着每一瓶药的用途。江城雪翻找出消毒的酒和止血的金疮药后,麻利地挪到他面前帮他脱衣服。
凌景奕看她一眼,她丝毫不觉得难为情,倒是让他眼睫一跳。
她说她什么都不记得,可是关键时候在他面前却从来都不见外。
他不由一笑,肩上忽然一凉,一低头,葱白的双手已经脱掉了他身上的外衣,动作干脆,没有丝毫忸怩。
他受的是箭伤,未免流血过多,箭头还插在他的身体里,因为没有来得及处理,又一路奔波,伤口仍是不停地往外流着血,伤处的血肉也往外翻出,让人触目惊心。
江城雪眼眶一热,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横亘在她的心口。
她先用酒将棉布沾湿为他清理伤口,顺便也消消毒,烈酒沾着外翻的血肉钻心的疼,凌景奕倒吸一口凉气,刚刚还笑得风轻云淡的脸上顿时颜色尽失。
江城雪心尖一抖,动作遂停,接着一咬牙,继续为他上药,只是动作变得更快更轻。
凌景奕默默看着她,她侧脸犹如这世上最顶尖的匠人捏出来的泥娃娃一般精致得近乎完美,鼻梁高挺,眼睫浓密细长,该是柔美的长相,却偏偏没有一丝女儿家的柔弱。
这样的她,才是该站在他身边的女子。
她每一个细致的动作,都亲手抹除他心中仅有的那一点犹豫。
凌景奕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他再也不会放手。
他看着她,目光渐渐变得灼热。
她总算处理好了他身上的伤,最后拿棉布擦了擦自己手,干净利落地收起药盒,又从桌底掏出一个包袱。
她刚才找药的时候就摸到了,不用猜也知道那是什么。她把包袱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套干净的衣服。
她不禁想起上次他带着自己躲避顾承煦手下人追杀的情形忍不住挖苦一句:“看来你这个皇子做得也不怎么样,随时随地都要被人追杀。”
要不然,这马车上怎么时时都备着治伤的药,以及更换的衣服。
凌景奕笑道:“如果可以选择,我还真不想做这劳什子的皇子,可惜人总是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江城雪叹了口气,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一阵急促的笛声突然响起,她吓了一跳,正欲掀帘查看,马儿忽然仰天嘶鸣,接着抬起前蹄,发疯似的冲了出去。
两人的身体猝不及防地往前倾,凌景奕手上一松,江城雪从他怀中滑落,脑袋磕到了车壁,身子往下一倒,晕了过去。
“城雪!”凌景奕惊呼一声,弯腰试图将她扶起,然而,失控的马儿却更加疯狂地往前冲,他脚步不稳,差一点扑倒,好在双手及时撑住了车壁。
他堪堪站稳,待马车平稳一些,再一次尝试将江城雪抱起,这时,狂风将车帘吹起,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鼻而来。他暗道一声不妙,可是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人就失去了意识。
一名穿着黑色夜行衣的少年此时就站在车厢外,腰间系着一支竹笛,他听到里面的动静,他伸手掀开帘子,只见里面的一男一女皆扑倒在地,嘴角冷冷一勾,随手将沾了香粉的帕子丢弃,然后自己坐上驾车位。
江城雪醒来时已是后半夜,马车内只有她一人,昏迷前的情形跃然闪过脑海,她一个激灵,翻身坐起。马车轻轻摇晃,她猫着腰出去查看情况,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之中。
她举目四顾,眼前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想到凌景奕有可能出事,她害怕地跳下马车,结果裙摆不小心被什么东西勾到,“撕拉”一声,裂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她心急地转身去扯被勾住的裙摆,结果却不经意间瞥见车板上有一摊血迹。她伸手往上一抹,血还是热的。
他果然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