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王府侍卫几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马车上丢下来一个人,连忙上前查看,一看竟然是自家主子,俱是一惊,一抬头,那辆看似再普通不过的马车已经辘辘离去。
“快去通知王爷,我去追那辆马车!”右护卫丢下一句,提枪便追了上去。
另一名护卫则飞快抱起南宫瑗,转身飞奔回府。
江城雪驾着马车驶入对面小巷,小巷太窄,几乎只刚刚能容得下马车通过,江城雪挥鞭在马背上重重一抽,马儿吃痛,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抬起,发疯一般地拼命往前冲。
一路追来的护卫本就速度跟不上,视线又完全被马车堵住,根本看不见对方的动静,心中暗道不妙,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追。
行至路口,江城雪嘴角一勾,忽地拽紧缰绳王用力往左边扯,马头左转,她却腾地站起身,往马背上一踩,借着这股力道,纵身跃进了右边的墙院。
护卫果然追着马车往左边去了,江城雪很快从墙院翻出,沿着右边的巷子飞奔离去。
韩越明已经在南门附近等着,他此时换上了一身粗布灰衣,身上还打着补丁,头上的斗笠又大又笨重,看着还有些脏,他微低着头,大半张脸被斗笠遮着,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江城雪赶到时,城门早已大开,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但由于赫连迟的到来,以及南宫瑗忽然失踪,城门吏对来往的行人盘查得很严。
她与韩越明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韩越明跳下马车给她让位,她迅速上车,一眼就看到小方桌上的路引,眼前一亮,慌忙将路引打开,快速记下路引上的信息,防止被城门吏盘问。
马车开始并入人流排队等候出城,由于人流越来越大,城门吏渐渐开始浮躁,拿过路引只是略略看过两眼,再往行人身上一瞧,只要没什么明显的出入便爽快放人。
江城雪心里很急,但她不能急,索性借着这个机会靠在车壁上小憩,反正,路引上也说了,他是身体抱恙要回乡下静养,她刚刚一路奔走,此时已是筋疲力尽,脸上的红潮褪去之后便显得有些苍白,倒的确是一副病模样。
马车不断向前靠近,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他们终于排在了前面。
城门吏往车夫跟前一站,喝道:“路引拿来!”
韩越明浑身一颤,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一边不住点头一边战战兢兢地往怀里掏路引,城门吏打开路引查验,再抬头看他,“把头抬起头来!”
韩越明便抬起头来,可一双眼睛始终向下垂着,压根不敢与官吏对视的胆小模样。
城门吏点了点头,把路引还给他,又走到车窗边,用刀柄往马车上敲了敲,“你的!”
早做好准备的江城雪缓缓掀开帘子,拿着路引递出窗外,城门吏照例查阅,再看看江城雪,她穿着绸面蓝衣,上面绣着几缕白色水波纹,头发用一根银簪束得有些歪斜,面白如玉,却没有一丝血气,连嘴唇都极是苍白,确是一副病弱少年的模样。
城门吏正欲开口盘查,江城雪见他嘴唇一张,连忙捂着胸口不住咳嗽,一副已经体力不支的模样。
城门吏看她咳得面色通红,气也喘不过来,一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脸上肌肉一抖,避瘟似的把路引丢了回去,然后大手一挥,示意放行。
韩越明恭敬地点头哈腰,待城门吏退开,这才哆嗦着双手晃动缰绳。
马车重新启动,明明心急如焚,却不敢流露丝毫,颤颤巍巍地穿过城门。
江城雪从小胆大包天,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都做过,也屡次以身犯险已达到自己的目的,却从未像现在这样紧张害怕过。
不过短短一瞬,她却觉得无比的漫长,一颗心好似要从嗓子里跳出,直到马车已经走远,她才狠狠松了口气,身子一松,才发觉后背上已经冷汗涔涔。
是因为自己终于要离开京都的缘故吗?没想到自己当初的率性之举,终究只化作了一场空。
当初她收到父亲来信,受父亲诓骗回了江府,却被告知父亲已为他定下亲事,她当场与父亲大吵一架,一怒之下离家出走跑去了乡下别庄躲清静。
她本来是可以直接一走了之的,可是父亲说,对方是侯门,身后又有魏惠妃,若是反悔,恐遭大祸,她无法狠心真的对整个江家置之不顾,且一旦顾家追究,还有可能牵连义父义母,她焦急地想要找到一个能够完美解决这件事情的办法,结果办法还没有想到,先遇到了遭遇追杀重伤昏迷倒在田埂上的凌景奕。
他穿着普通的衣服,可她还是从他不凡的仪表中猜出他身世不凡,他对她说,他是江南富商的儿子,被对家截杀才流落至此,她信了。
她全心全意照顾了他三个月,她看出来他早就好了,可他还是装着一副软绵无力的样子,她从他为数不多的言语中知道,他不曾受过旁人这般不求回报的贴心照料,他家人眼里,权势永远是第一位。
她心软了,所以没有拆穿。
有一天晚上,她喝醉了,她想起父亲为了自己的仕途攀附高门,灰心之下与他开起了玩笑,说自己要是能够就这么跟他在这里过一辈子就好了,他大概也醉了,热着眼眶跟她说,只有夫妻才能在一起过一辈子,她于是笑着说,那又什么难的,大不了自己嫁给他就是。
然后他就“腾”地起身,一本正经地叫她不许反悔,她说好,于是他就拉着她在月下拜堂。
她以为,他们都醉了,可是第二天醒来,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他在床前坐着,她吓了一大跳,他看着她,前所未有地认真。
他说他其实骗了她,她的真实身份是当朝翼王,皇后之子,因遭遇瑞王党追杀,自己与队伍走散,寡不敌众才险遭对方毒手,她震惊得无以复加,当场起身就走,他却从背后抱住她,告诉她他已经爱上了她,昨晚说过的每一句话皆是发自真心,他说他会对她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