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仙娥的声音虽轻柔,却清晰地传入阁内。
西王母亲自遣人来请,这份礼遇,显然已经超出了寻常宾客的规格。
江麟却只是微微颔首:“好,有劳仙子,我马上过去。”
“公子客气了。”仙娥再次行礼,眼波流转间,又扫了一眼垂首侍立的崔婉儿。
这一次,她停留的时间略微长了一瞬。
很显然,是对这位突然出现在江麟身边的侍女,产生了怀疑。
江麟见状,开口解释道:“她是我新收的侍女,出了什么问题,由我一力承当。”
崔婉儿闻言,心中一暖。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人站在她前面。
仙娥闻言,则是点了点头。
大会的防护,并非她的职责范围。
因此她并未多问,只温声道:“奴婢会安排专人在听潮阁外等候,为公子引路。”
“公子身份尊贵,王母特意吩咐,公子席位设在紫薇台。”
紫薇台?
崔婉儿闻言,猛然一震。
她在崔家时,曾听过长辈闲谈提及瑶池仙会的席位规制。
瑶池仙境中,以星辰为名设台,如北斗、南斗、三垣等,皆是显赫之位。
但其中最尊贵者,莫过于以帝星紫薇为名的玉台。
非一方帝主、古老道统执掌、或者被西王母极度看重之人,绝无资格登临。
想不到主人不满六岁,就能有如此重的分量。
这足以看出,西王母对自家这位新主人的态度,不仅仅是欣赏和看重那么简单。
说不定,还有其他因素。
想到这一点,崔婉儿愈加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遗憾的是……
自己现在还有把柄,在崔家的手上。
虽说崔家眼下,并没有因为那三名杀手的死,怀疑到自己身上。
毕竟在他们眼中,那几名杀手不过是用完即弃的工具。
只要目的达到了,崔家根本没有人会在意,这几个工具的死活。
问题是,这个秘密,根本守不住多久了。
等自己进了琼华仙宫,崔家的人必然会暗中找机会,向自己索要关于江麟的情报。
倘若不说,崔家必然容不下自己,当场让自己身死道消。
倘若选择背叛江麟这个新主……
崔婉儿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更关键的是,她打从心底里,不想做背叛江麟的事。
尽管,自己现在在江麟这里,只是一个仆从。
但至少,他并没有嫌弃自己的出生,也没有因为自己身上的罪血,而对自己视如敝履。
她虽然才六岁,但却已经见过不少人。
几乎所有人,见了她都是满脸嫌弃,即便隔着八丈远,都恨不得捂上鼻子。
就仿佛,和自己呼吸同一片空气,就会污染了他们高贵的血脉一样。
这几日和江麟相处,让她第一次感觉,自己还是个人。
念及此,崔婉儿暗暗握紧了拳头。
江麟并没有在意崔婉儿的想法,他对着仙娥,微微一拱手道:“那就多谢仙子了。”
仙娥带着另外几人恭敬退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江麟眼前。
听潮阁内再次安静下来,但气氛已截然不同。
江麟这才笑着看向月倾寒和崔婉儿:“行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不多时,一行三人就在宫娥的带领下,来到了琼华仙宫。
那是一座,真正悬浮于九天云海之上,通体由无瑕白玉与琉璃金晶铸就的恢宏宫殿。
宫殿连绵不知几千里,重檐叠嶂,雕梁画栋。
每一寸,都流淌着玄奥的仙光道纹。
宫殿四周,有九条完全由先天灵气凝结而成的灵河环绕奔流,河中隐约可见玉鲤化龙、仙莲摇曳的异象。
月倾寒打量了一番,说道:“我还以为有多气派,琼华仙宫也不怎么样嘛!”
她自小在月神宫长大,眼界自然极高。
瑶池仙宫虽气象万千,在她眼中,却根本算不得什么。
但这话听在那引路宫娥耳中,却让她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悦。
不过,那宫娥并未开口。
她只是负责,将江麟等人带到琼华仙宫。
至于其他的事,不归她管。
西王母若是介意,自然会派瑶光或者绿漪仙子,前来亲自处置这些大言不惭之人。
然而,一众宾客闻言,却纷纷侧目。
一时间,数道或讶异、或不屑、或深思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月倾寒所在的方位。
“这位仙子好大的口气!”
很快,就有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几日前,被江麟重伤的锦袍男子,就像是鬣狗嗅到了血腥味,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那名锦袍男子,名叫赵桓。
出生自中洲一个颇有名望的修仙世家,向来以正义之士自居。
他越众而出,抬手指向月倾寒,声音陡然拔高:“瑶池仙宫乃西王母娘娘道场,承天地气运,纳万界灵秀,乃我仙界圣地之一。”
“岂容你这等无知之辈,肆意贬损?”
“先前见死不救,心性冷酷,如今又口出狂言,辱及圣地。”
“东荒蛮夷,果然毫无敬畏之心,不懂礼数纲常。”
赵桓的身旁,还站着一名宫装女子,正是那日,与他一起被江麟重伤的女子。
女子名叫柳依依,虽然出自三流家族,却是赵桓的未婚妻。
柳依依想起当日的耻辱,就觉得体内气血翻涌:“桓哥说得对,仙道贵和,尊卑有序。”
“西王母娘娘仁德广布,泽被苍生,方有此次仙会盛事。”
“你们受邀而来,不感念恩德,反而在此大放厥词,实乃……实乃忘恩负义,不识抬举!”
两人一唱一和,句句扣着圣地尊严、仙道礼法的大帽子。
顿时,更多抵达仙宫前的修士被吸引过来。
其中不少人,对江麟本就不甚了解,只听闻他来自东荒,年岁极小却手段狠辣。
他们见有人带头指责,又涉及对瑶池圣地不敬的敏感话题。
纷纷将目光,落在了江麟等人身上。
刹那间,质疑、鄙夷、好奇、幸灾乐祸……在众人的眼神中,不断地闪烁交织。
崔婉儿垂首立在江麟侧后方半步,指尖微微收紧。
她心中冷笑。
这些所谓“正道”修士的嘴脸,她再熟悉不过。
站在道德高处指责他人何其容易?
真遇上事时,跑得比谁都快。
她悄然看向身前的江麟。
主人会如何应对?
像之前那样直接出手镇压?
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