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程易回到长安城的时候，已经是深秋时节。
卷起无数落叶的秋风，给长安城带来了几丝萧瑟之感。
刚一回京，程易便直接往宫中赶去了。
只是，还不等他入了宫去，留守长安城的黎锋，便已经赶到。
“王爷！”
程易看向行色匆匆的黎锋，想起那个被他交给黎锋他们的活口，不由眉头一挑。
“出了什么事？”
程易问道。
黎锋看一眼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上前耳语几句。
程易忽地脸色一变，当即调转马头，与黎锋一道去往了神策军大营。
……
神策军大营，议事厅。
“事情就是这样了，王爷，眼下咱们该如何是好？”
黎锋苦着一张脸问道。
程易沉吟片刻，而后道：“原以为那柳溪就是幕后黑手，谁知他不过也只是被人利用的一枚棋子。”
说着，程易又扭头看向沈子和。
“我这便修书一封，还是由你亲自送去西夜。”
“是。”
沈子和沉声应下。
“那潜入营地意图盗走凝霜虫的人何在？”
程易又问道。
“回王爷的话，人就关在营地。”
黎锋忙回道。
程易点了下头：“把人带来吧，我要亲自问他几句话。”
黎锋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将一个满身伤痕的人带到了议事厅。
程易起身走到那人身边，踢了踢那明显已经进气不如出气多的小贼。
“谁派你来的？”
程易冷声问道。
那人挣扎着睁开眼睛，看清问自己话的人是程易后，身体不由自主颤抖了起来。
“没听到王爷问话吗？说！”
黎锋十分暴躁，眼看着就要再踹那小贼一脚。
程易抬手将黎锋拦下，他生怕那小贼再挨这么一脚，就要归西了。
“主、主子一向神、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我也没有见过……”
被吓了个肝胆俱裂的小贼立马说道。
程易盯着他看了半晌，确定他说的是真话后，朝黎锋摆了摆手。
“留着没用了，杀了吧。”
“是！”
闻言，黎锋双眼一眼，当即便把那小贼拖了出去。
“王爷，那人实在太狡猾了！”
秦善道忿忿道。
其余几人也是一脸愤慨之色。
程易脸上却不见怒意，他反倒觉得这次的对手终于有些意思了。
“不急，是狐狸就总会露出尾巴，我信他能一辈子不露头。”
程易笃定道。
眼见程易这副模样，众人也登时心下大安。
之后，程易给西夜国王写了一封信，说了一下近来他发现的与凝霜虫有关的消息后，便命沈子和立即启程前往了西夜国。
安排好营地诸事之后，程易才又赶去了大明宫。
已经得了程易抵达长安城的李世民，早早便等在了太极殿中。
“陛下，圣鸣王到了。”
就在李世民急得恨不能亲自出宫去接人的时候，程易终于到了。
李世民闻言一喜，命人把程易请了进来。
“如何？”
程易方一露面，李世民便迫不及待问道。
待程易将所有说亲说完后，原本还兴味盎然的李世民，脸色到底还是阴沉了下来。
“到底是何方宵小！竟放肆至此！”
李世民怒道。
“若臣没有猜错的话，那人的下一个目标，应当就是吐蕃了。”
程易施施然说道。
如今，大唐周围的这些国家，除了吐蕃之外，绝大多数都已经臣服。
若程易是那幕后黑手，绝不会落下吐蕃这么一个幅员辽阔、兵力强盛的国家。
“吐蕃？”
李世民不由皱起眉头。
如果没记错的话，吐蕃如今那位赞普是世间难得的清醒之人，只要他一日还是吐蕃的赞普，那吐蕃便一日不会与大唐为敌。
“论赞弄襄值得信任，可他的臣子、儿子呢？”
实在不是程易对人缺乏信任，而是倘若对方当真用凝霜虫为饵，恐怕世上大多君主都不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你若放心不下，朕这便派人亲自前往吐蕃查探。”
李世民又道。
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程易未再犹豫，当即便同意了李世民的提议。
……
吐蕃。
论赞弄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满面凝重，眼中尽是疑色。
“你是说，只要给我吐蕃将士服下用这虫子煎成的药水，我吐蕃大军便可天下无敌？”
男人施施然点头，他虽然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却仍旧难掩高大结实的身材。
“赞普，咱们——”
听得心动不已的尚囊才刚一开口，便在论赞弄襄冰冷的目光下闭上了嘴。
男人却并不着急，根据他的经验，这世上绝没有当权者能够忍受这样的诱惑。
“多谢阁下好意。”
半晌，深思熟虑后的论赞弄襄，还是拒绝了。
“赞普当真已经考虑好了？”
男人淡淡开口。
“我近来听说了一个传言，今日见了阁下，忽然想说与阁下听听。”
论赞弄襄忽然道。
男人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还不等他开口拒绝，论赞弄襄已经说出了那个足以令他怒火中烧的事情。
“我听说，凡神策军所到之处，均频频出现活死人。”
论赞弄襄边说，便审视男人的表情。
“那些活死人虽然比寻常士兵更厉害，可在神策军面前，仍旧次次都一败涂地。”
说着，论赞弄襄又给站一旁的轮科耳递了个眼神。
轮科耳当即会意，不声不响离开了大殿。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领着几名士兵，押着一个被铁链五花大绑起来的活死人，回到了殿中。
那活死人并不凶狠，可无论是那发青的肤色，还是那灰蒙蒙的眼珠，都昭示着，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人。
看到活死人的模样，方才还对论赞弄襄颇为不忿的尚囊，陡然一惊。
“这便是那活死人，不知阁下可曾见过？”
论赞弄襄非常直接地问道。
男人先是愣了下，之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论赞弄襄早已经看清自己的真实意图。
他的身体骤然紧绷起来，结实的肌肉甚至将斗篷都撑了起来。
“我论赞弄襄没什么本事，一辈子都庸庸碌碌，可我绝不会为了所谓的野心，就将我的士兵、我的子民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论赞弄襄缓缓从自己的王座上站了起来，他虽已是老骥伏枥，可往日余威仍在。
被论赞弄襄身上倾泻而出的威压所迫，男人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
“赞普果然名不虚传。”
男人怪笑着说道。
其实早在前来吐蕃之前，他已经听说过论赞弄襄的为人，可那时候的他，还以为论赞弄襄不过只是沽名钓誉。
真是失策了啊……
男人紧握装着凝霜虫的木匣，拇指在上面来回摩挲。
“道不同，不相为谋。”
论赞弄襄口含讥诮说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
男人呢喃着重复一句。
“既如此，那在下便不叨扰赞普了。”
说完，男人便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