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踏出城门的时候。
那些血淋淋的尸体，已经被高高挂在了城门楼上。
李承乾勒紧缰绳，驻足回头看了一眼。
而后，他深吸一口气，直接朝着神策军大营奔去了。
直到此时，他心中才终于觉得畅快不少。
待他回到神策军营地时，就见程易已经等在自己的帐，篷外面。
李承乾快走几步，神采飞扬来到程易面前。
程易上下打量他一圈。
时隔许久，他终于又从对方身上，窥得了一点当初意气风发之相。
“接下来，就只需要等着他们上门便是了。”
程易沉声道。
李承乾重重点了下头：“我知道。”
“带隋杨余孽之事了解，我便要启程返京了。”
程易又道。
一眨眼，他离开长安城，已经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听到他这句话，李承乾先是一愣，之后，表情便又落寞下来。
虽然时日尚短。
可他，却已经似乎习惯与程易一道做事。
“殿下不必感怀。”
程易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马上就要过年了，到时候，只要陛下一道旨意，殿下还是能回京的。”
李承乾勉强露出个笑容：“我知道。”
……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神策军的营地内，却始终篝火通明。
不少将士，三五成群坐在火堆边，享受着他们此行自出发以来，难得静谧时光。
程易与李承乾，单独坐在一簇篝火旁。
跳跃的火光映照在两人脸上，将他们的眼睛映照得分外明亮。
“程易。”
这是自李承乾重见天日以来。
第一次喊出程易的名字。
程易扭头看向他，面带疑问。
“没跟你说过，其实被圈禁的那段日子，我曾对你心怀怨怼。”
“恨我？”
程易一头雾水。
在那之前，他可是从未跟李承乾有过什么过节。
“李孝恭。”
李承乾说出一个名字。
程易回想一下，记起此人正是被自己和李世民一道拿下的。
“他是你的人？”
程易难免有些诧异。
李承乾点了下头。
程易失笑一声，又问道：“难道他当初针对我，也是你的意思？”
说起此事，李承乾脸上忽然浮现一片苦色。
“此事，他曾同我提过，我当时想着你是质儿的夫君，便未曾答应，谁知他却自作主张动了手。”
最后，还落得个身死魂消的下场。
实在是自作孽、不可活。
“那殿下为何怨我？”
程易又问一句。
李承乾拨弄了下面前的火堆，声音轻飘飘地说道。
“我当时已经入了魔障，只想着，若李孝恭还活着，恐怕我也不至于落得那样一个结果。”
程易无奈摇了摇头。
“可后来，我想明白了。”
火光中，李承乾扭头看向程易。
“依照他那偏执的性子，若他没死，恐怕我有朝一日，也会被他害死。”
程易撇撇嘴，淡淡道。
“殿下英明。”
闻言，李承乾失笑一声。
“我知道，在你看来，无论李孝恭、我还是青雀，其实都非常可笑，是不是？”
程易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都从不认为，皇位有值得人们舍生忘死的。
诚然，当了皇帝便是万万人之上。
可随之而来的重担与压力，却也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
何况。
他深深看了李承乾一眼。
天家无骨肉啊。
他可不愿为了那么把破椅子，就把自己活成个孤家寡人。
眼见天色渐晚，程易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
“时候不早了，殿下还是早些歇息吧。”
看着程易逐渐走远的身影，李承乾缓缓叹出口气。
他曾以为，他永远不会对程易说出这些话。
……
宛县，一座农院。
夜深人静之时，在周遭都已经陷入静谧之时，小小的农院中，仍旧亮着烛火。
“欺人太甚！”
端坐于房内的杨铭，听完手下回报，目眦尽裂。
这几年，因为唐军与神策军围剿的力度越来越大，他们的人更是越来越少。
到如今，所剩不过区区百人。
“殿下，必须将兄弟们的尸体带回来。”
一个粗狂大汉，双眼赤红地开口。
杨铭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
“自然要把兄弟们带回来，”他哑声说道：“不仅如此，还要杀了李世民的大儿子！”
“殿下！”
一个白发老翁急忙出声。
“咱们的人，已经大部分都折在了唐兵和神策军手中，不能再冲动了啊！”
杨铭却看都没看他一眼。
一时间，屋内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乔太傅不必在此危言耸听！”
先前那壮汉粗声粗气开口，神情倨傲。
“照我看，那神策军也并非什么不可战胜的，上次，他们不就无功而返了吗？”
眼见杨铭表情松动，白发老翁更加焦急。
“可上次，来的人并非程易啊！”
“程易又如何？”
壮汉冷笑一声，咄咄逼人道。
“乔太傅若是怕了，大可自行离开，如若不然，就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你！”
白发老翁到底年事已高。
被那壮汉三言两语，逼得呼吸急促起来。
他抚着自己的胸口，又扭头看向一言不发的杨铭。
“殿下也以为，程易只是徒有虚名吗？”
杨铭仍旧没有开口。
见状，白发老翁终于再坐不住，他猛地站起身来，厉声说道。
“当初那些怪人，也说程易并不如何厉害，桩桩件件不过都是侥幸，可现在呢？他们又落了什么好？难道殿下还看不清吗？”
“乔太傅！”
壮汉怒目圆睁，恶狠狠道。
“休得再危言耸听！”
白发老翁却不理他，只一个劲儿地盯着杨铭。
“殿下！！！”
过了良久，杨铭太终于抬眸看向这白发老翁。
只是他的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太傅老了，这些事情，您就不必再操心了。”
白发老翁一愣。
他万万没想到，杨铭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殿下！万不可冲动行事啊！！！”
白发老翁声嘶力竭道。
杨铭却好似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只朝着他壮汉挥了挥手：“请太傅回去歇着吧。”
“是！”
壮汉倏地站起身来，高大好似一座小塔的他，目光凶狠走到白发老翁身边。
“乔太傅，请吧！”
白发老翁看看那壮汉，又看看杨铭。
最终，他颓然低下头去，暗叹连连地走出了房间。
完了！
他们的复国大业，终究是完了！
“殿下，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逼走白发老翁后，壮汉立刻问了一句。
杨铭沉思半晌，开口道：“召集所有人手，准备明天夜袭神策军大营。”
“是！”
壮汉舔舔自己干涩的嘴唇，眼中流露出血腥之气。
“记住，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杀李世民的儿子，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惊动程易。”
杨铭又嘱咐一句。
壮汉虽然面露不甘，却也还是应下声来。
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
程易之所以被李世民信重、被万民敬仰，让所有敌人闻风丧胆。
绝不是单单一个“侥幸”！